“那、那是因为……” 赵凯旋脸更红了，说话也有点结巴。 我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转身进了病房。 …… 病房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姑姑和姑父已经争执起来。 “……房子一定不能卖。”姑父说得口沫横飞，“淮海路的房子什么价格，乔南音你心里有数。现在卖了房子，得下辈子才能买得起！” 等他说完，姑姑淡淡地问了一句：“是我的命重要，还是淮海路上的房子重要？” 姑父支支吾吾了两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命重要，但房子也不能说不重要……” 姑姑不为所动：“赵连海，我就问你一句话。我的命和房子，到底哪个重要。” 姑父额头上直冒汗。 他转过头，一眼看见我身后的陆泽南，像捞到根救命稻草似的：“咱们没钱，可以先问菲菲的未婚夫借啊！他不是有钱么！” 他说得口沫横飞，好像很笃定陆泽南一定会借这笔钱似的。 “赵连海，你是知道我的。”姑姑冷声说，“我从来都不愿意问别人借钱，哪怕是一分钱、一毛钱都不乐意。” “南音，你就通融一下——” 姑父还想再劝。 姑姑打断了他：“你就说，你到底愿不愿意卖房子。” “……” 赵连海好一会没说话，脸红脖子粗。 气氛特别古怪。 就连相邻病床的家属也掀开帘子，悄悄往我们这边看。 憋了一会，姑父慢慢说了一句话：“就算卖房卖地，这病也不一定能治好。与其人财两空，还不如……”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他也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他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 姑姑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寒：“赵连海，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我辛苦赚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你心里，我就连一百万手术费的价值都没有？你就看着我死？” “也不是。”姑父替自己辩解，“南音啊，你怎么知道医院不是骗你的呢。说不定他们故意把病往重了说，就是为了要钱——” “够了。”姑姑一挥手，完全心灰意冷，“别说了。我已经想好了，房子非卖不可。” “妈，你不能卖房子啊！” 门外一声嚎啕。赵凯旋扑了进来。 我看不下去了。刚想制止他，陆泽南就从背后按住了我的嘴。 “嘘——”他贴在我耳边说，“别说话。” 他的姿势……很暧昧。 我脸一红。 好在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赵凯旋身上。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我和陆泽南之间的小暧昧。 对表弟的态度，姑姑好像不太意外：“怎么了赵凯旋，你也想看着我死？” “没有。”赵凯旋猛摇头，“但是妈，你要相信，保守治疗也很有效果的！” 我被他的无耻震惊了。 陆泽南的胸膛微微震了震，像是在憋着笑意。 姑姑冷笑：“哦，保守治疗有效。你的意思就是让我等死，对吧？” 她说话特别犀利，比平时犀利多了。 赵凯旋仓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姑姑摇摇头，“那栋房子，写的也就是我一个人的名字而已。我要卖，你们谁都拦不住！” “……” “……” 赵凯旋父子齐刷刷地不说话了。 “我累了，你们都走吧。” 姑姑闭上眼，丢出了一句硬邦邦的话。 赵家父子无奈，只能离开。 …… 临走的时候，赵凯旋用眼神示意我跟他走到门外。 他求我：“姐，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我妈，让她别把房子卖了？” 我没回答赵凯旋的话，而是问他：“就算你妈真的死了，你也不想卖房子吗？” “……也不是。” 赵凯旋迟疑了一会，说，“保守治疗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我说：“保守治疗，希望只有百分之五。做手术的话，希望起码有百分之二十。” 赵凯旋说：“百分之五也算是希望。我妈那么坚强，肯定能挺过来的。” 听见这句话，我对他彻底失望了。 “你走吧。” 我抛下一句话，就想回病房。 “乔叶，你别给脸不要脸！”赵凯旋红了眼，一把掐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走，“就算没有你，我也有办法让我妈不卖房子！” 肩胛一阵剧痛。 我倒抽了口冷气：“你给我放开！”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干这干那！我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赵凯旋没头没脑地骂，“你不就是给了我家那点钱吗？我妈对你那么好，那么点钱，你不是应该主动给她吗！” 赵凯旋说得激动，手指越掐越紧。 我疼得脑子都麻木了，大叫：“陆泽南！陆泽南，救命！” “你叫他干什么？他可是菲姐的未婚夫，还能看上你——啊——” 赵凯旋的话说到一半，突兀地变成了惨叫。 陆泽南从病房里跨出来，狠狠捏住了赵凯旋的手腕。 赵凯旋疼得哇哇乱叫，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我靠到陆泽南身边：“算了。” “算了？”陆泽南扬眉，“乔叶，看不出来你一点都不记仇。” 说着，陆泽南的手指骤然一紧。 赵凯旋又是一阵惨叫。 “算了。”我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不记仇，只是不希望赵凯旋的叫声打扰到姑姑。 陆泽南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赵凯旋抱着手腕滚到一边。 “滚。”陆泽南斜睨着他，“别惹老子的女人。” 我意识到有点不妙，急忙解释：“我不是他女人。” 赵凯旋的脸色，就像见了鬼。 陆泽南对我的话置若罔闻，问赵凯旋：“听见了？” “听、听见了。” 赵凯旋哆嗦着看了我一眼，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他走了，我也傻了眼。 陆泽南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牵着我走进姑姑的病房：“走吧。” 病房里，姑姑坐立不安。 看见我进来，她松了口气，问我：“叶子，你没事吧？” 我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冲她笑笑：“我没事。” “哼。” 陆泽南不轻不重地冷笑了声。 “叶子，对不起。”姑姑擦了擦眼睛，跟我道歉，“我真没想到，凯旋他竟然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