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之后，我定定神，开车去医院看姑姑。 几天不见，姑姑的情况似乎又变差了。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要随时消失掉。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很后悔。 或许我就算厚着脸皮，去求姑父把房子卖了，也要凑出几百万给她治病的…… 虽说我知道，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但说不定，姑父会考虑到他们老夫老妻的感情呢，说不定赵凯旋也会幡然悔悟…… 我越想越后悔。 明知道这些几乎都是不可能的，我还是觉得后悔。 主治医师刚好过来查房。他把我拽到旁边，说：“你也看到了。你姑姑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容乐观了。医院给她安排的手术，就在明天。” “明天？！”我吓了一跳，“能不能延期？” 我本来想趁着手术之前，找出杨教授收红包的证据，好逼着他给姑姑手术的！现在好了，时间这么急…… 我办不到的！ “不能，已经定下明天了。”主治医生说，“上周就定好的事情，不可能推迟的。你自己好好准备吧。” 说完，他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站在那里，忽然就很想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人敲门。 我回过神，赶紧过去开门。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郭总。 我呆住了， 郭总冲我扬了扬眉毛，问我：“乔总监，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我赶紧侧过身：“请进。” 郭总走进来，四下打量着这间病房。 “你给她安排的条件，可真不错。”郭总啧啧称赞，“我听说乔女士家里不太宽裕，又刚买了房。按理说，是负担不起高级病房的费用的……” “她的医疗费，是我出的。” 我不知道郭总问这个做什么，也没想跟她绕圈子，直接问她，“您和我姑姑没什么交情，怎么会忽然来看她？” 郭总一笑：“乔总监，你还真是个爽快人。” 我分不清她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我现在已经不在艺电，也不是总监了。”我说，“您叫我乔叶就行。” “好，乔叶。”郭总收起笑容，说，“我能让杨教授给你姑姑做手术，甚至能让他为了今天的事情向你道歉。” 这么好的事情，不可能没有条件。 我虽然心动，还是问她：“条件是什么？” “条件很简单。”郭总说，“你加入天弘集团，就这么一条而已。” 我顿时警觉了不少，把郭总拉到门外。 郭总挑了挑眉：“我早就听说，你姑姑对你和泽南走得近的事情很不满。看来是真的。” 我没理她这句话：“加入天弘集团，然后呢？待在陆泽南身边吗？” “不是。”郭总说，“天弘集团有很多分公司、子公司。我的意思，是让你待在其中一家。” 我有点心动。 但是，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我从十六岁就懂。 “您……让我想想。”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郭总点头：“可以。晚上六点之前，给我答复。” 我点头答应：“好。” 郭总满意地走了。 我还是很犹豫，回到病房看姑姑。 如果姑姑知道这件事，她……她一定不会让我去天弘吧。 我进病房的时候，姑姑已经醒了。她睁开眼睛，问我：“刚才是谁过来了？” “一个朋友。”我不想让她知道是郭总来了，撒谎说，“你刚才不是在睡觉么。我怕她打扰到你，我俩在外边说了会话，就送她走了。” 姑姑信以为真，还嗔怪我：“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办事。” “没事。我和她关系好。” 我含糊了一句，把话题转开，“姑姑，明天就要手术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姑姑迟疑了下，微笑：“我还好。叶子，你那里还有没有钱？我给你一点吧。” 说着，她哆哆嗦嗦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卡里钱不多，三十万左右。”姑姑有些怅然，“我这辈子，就存了这么多私房钱。” 我赶紧把卡推回去：“这钱我不能接。” “没什么不能的。”姑姑淡淡地说，“这笔钱，本来是我给凯旋攒的。但凯旋这个样子……把钱给他，还不如给你。” 我说：“等你出院之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出院？”姑姑笑了，眼角有闪亮的东西，“我还真的会遇到出院这天吗？” 这句话，让我心一酸。 姑姑擦了擦眼睛：“你看我，净说这些不高兴的东西。……叶子，你带我去吃顿饭吧。” 我诧异地看着她，“可你现在还在住院……” “不，我一定要出去吃饭。”姑姑很坚持，“错过这次，我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 我心里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我不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好，你等等我。” 姑姑躺在床上一个星期，腿脚已经不太灵便了。 我出去借了辆轮椅，推着她出了医院。 夜风很凉。 我迎着夜风打了个哆嗦，问姑姑：“去哪里吃？” “都行。”姑姑对这件事似乎兴趣不大，“你随便找一家吧。” …… 我找了家开在医院旁边的餐厅。 这家餐厅很新，装潢也不错。可能是因为地点问题，来吃饭的人倒是不多。 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是医院的病人。我推着姑姑进去，也不引人注目。 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 我问姑姑：“你想吃什么？” 姑姑翻开菜单，表情有点奇怪，似乎心里装着什么事情。 停顿了一会，她开始点菜：“鱼香肉丝，姜丝皮蛋，龙井虾仁，红烧排骨……” 每一样都是荤腥，要么就是油腻。 我听得胆战心惊，赶紧抢过姑姑手里的菜谱，点了几样青菜，让服务生离开。 姑姑有点不高兴：“我这个病又不一定会好，很可能过几天就死了。你干嘛还这么限制我？” “呸呸呸。”我皱眉，“手术都没做，你怎么这么悲观？” 姑姑低下头，没说话。 菜很快上来了。 我帮姑姑夹了两箸白灼青菜。 姑姑摇摇头，自己夹了一大筷鱼香肉丝吃。 我劝她：“你还在生病呢，出院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