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我是去奉天进修的。” 周朝先矢口否认，他不能在事主面前承认是自己动了邪念，想要从中渔利。 他对这个女人的情感很伏在，初见是护士，再见是女贼。现在看来，前两个身份都是假的，甚至她父亲死也是假的。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别问我来这里干嘛的，我的目的跟你一样。” “那你结婚了吗？” 安娜美眸一横，不自在道：“我们都坦诚相见了，你能不能松开我，放我离开？” “安娜，坦诚相见不是这样用的。”周朝先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他现在总觉得自己是吃干抹净后，还倒打一耙的人。 “你们的语言很简单，也很复杂，我不懂成语怎么用。但我觉得我是否结婚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恰恰相反的是，我们是朋友，我们可以一起对付大卫。” “行，先把你解开。” 这次接触，周朝先动作缓慢。许是知道了对方是一个大洋马的正常操作，他不想接触，却又不得不接触。 这女人身份特殊，他不想招惹。 安娜去意已定，得了自由后，学着北平老人拱拱手，飘然而去、 窗外繁星满天，这个时候人类灯光对于大气的污染并不严重。东四省所属的关外更是人烟稀少，只有一座座建设在铁路沿线的小镇，不断往关内，大连，输送着原木，吸收着关内难民。 周朝先偶尔看上一眼窗外，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其实都落在安娜身上。 对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要是没有一点防范心里的话，他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越危险。 “周先生，我今晚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想确认大卫的目标是不是满洲里。” 安娜似乎敞开了心扉，并未隐瞒自己的目的：“在那里，有一笔黄金，即将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她眼睛当中的恨意比刚才更加浓郁，在日本海的时候，她跟一船的白俄难民被日本人抢走财物后，被他们驱逐，被迫在天津登陆，辗转到了北平。 这一过程当中，她从莫斯科带走的瑞士手表，双头鹰的金币，全都落在日本人的手中。 “日本人不好惹。”周朝先给自己倒杯水的同时，也给安娜倒了一杯水。 “我听说东北王叫张作霖，他是一个土匪，对财富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这笔黄金价值五百万美元。” 周朝先闻言一笑，道：“对，张作霖是土匪，也喜欢钱。可他知道什么样的钱能拿，什么样的钱不能拿。你这钱，烫手。” 现在是民国九年，为了入关，张作霖又向日本人借了一笔款。这个时候，要张作霖跟日本人翻脸，而且还是为了五百万美元翻脸，不易。 倒不是张作霖不眼馋，而是这一笔钱先是白俄的，现在日本人又沾手。真闹起来，苏俄肯定也会插手进来。 说白了，白俄跟日本人交易，甭管交易成没成，那都跟张作霖没关系。他黑吃黑成功了，把事做的滴水不漏，那皆大欢喜。 要是走漏风声，日本人，苏俄，白俄，都会记恨上张作霖。 这样铁定亏本的生意，张作霖绝对不会做。 安娜也深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只是随口一提，想要试探周朝先的反应。 结果周朝先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笑，没有男人会对钱没有兴趣。 除非，他想要更多的东西，更大的权力。 “周先生，你住在大卫的隔壁，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安娜心思缜密，细细一想，立马找出好几个不合理，稳坐钓鱼台。 “五百万美元对于一个护士，一个上尉来说，是天文数字，你不可能对这笔钱没有兴趣。” 得，周朝先眨眨眼，没想到自己表现太过淡定，反而露馅了。 “我该走了。满洲里见。” 安娜缓缓起身，一双眸子在微弱的光线下让周朝先想到了一个词汇——回眸一笑百媚生。 “枪都不要了？” 等人走了，周朝先才察觉不对。 勃朗宁跟在安娜身上的枪套一齐放在桌上，分外显眼。 “她知道我一定会去满洲里？” “能拿出黄金的女人不少，能拿出武器的女人可不多。” 周朝先摇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关上包间门，一觉睡到天亮。 ...... 清晨窗外原野上面尽是谷堆，东四省不是南方，这里越靠北的地方，水稻收割的就越晚。 穿着大褂，里面是短衬的百姓随处可见，更有成群结队的山东难民朝着东北而去。 这些都是逃荒北上。 别看直皖之战没打多久，对地方破坏不大。 但直军，皖军，奉军面临同一个问题，没钱了。当军阀没钱的时候，他们就只能摊派，收税。 从老百姓手上弄钱。 这两年山东天灾人祸不绝，数不清的百姓北上，学着前人闯关东。 甭看张作霖是土匪出身，行事风格也跟土匪一样。可他知道自己能够雄踞东四省根本是兵跟民。 对逃难到东北的老百姓，他一视同仁，帮他们建立农垦区，帮助他们开荒。 现在东北还不是后世的重工业基地，也没有被大规模开发，有的是土地。 抵达奉天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 当火车停在奉天的时候，周朝先头一次下了车，深深地看了一眼相隔甚远的三等车厢。 铁路巡警吹响哨子，“吁”声刺耳悠长，大队的巡警与白俄一道检查站台，核验身份。 不出意外，那个叫安娜的白俄女人就在三等车厢，缩在一群老百姓当中，等着火车再度开启。 而这一列火车下一个目的地将是哈尔滨。 哈尔滨因为俄国人称之为近东铁路大动脉而繁荣，可以从此地出发抵达莫斯科，也能抵达海参崴。 此路是俄国人与李鸿章签订条约而修筑完成，是沙俄西伯利亚大动脉的一环。 中东路并非笔直的一条线，而是丁字路。 在东四省，这一段铁路的起点是满洲里，一个西面是外蒙古，北面是俄国的地方。 丁字的中间点则是哈尔滨，再往东则是海参崴。 这一条铁路一路往南经过奉天，直抵当时还是俄国租借地的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