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侃若有所思，周作人却笑道：“周校长所言倒是不错，日本文化远远不如中华，却赢的甲午日俄两战，靠的是脱亚入欧，坚船利炮。” “行了，不说这个了。”王星拱再度打断他们，介绍道：“今儿诸位同仁来了咱们承德，这吃咱们就得入乡随俗。” “菜就一个，汽锅野味八仙，主食咱们就吃饽饽。” “汽锅野味八仙？” 周朝先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玩意儿，不免来了兴趣。 “就是山里的狍子肉，山鸡脯，山兔，沙丰的仔鸡，今岁的冬笋，喇叭庙的口蘑，山东产的青椒。” 王星拱如数家珍，领着一行人到了学校食堂，就着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桌子据说还是乾隆坐过的。”地主王星拱介绍，将传说跟现实结合到一起，唬的青姑娘一愣一愣的。 “对，这菜的名字还是乾隆皇帝取的。” 周朝先只扫了桌子一眼，便讲起故事：“当年啊，乾隆皇帝下了江南，又去承德避暑。恰逢秋日，又领兵三百去了围栏秋猎。一日便猎物便是傻狍子，山鸡脯，山兔子。” “恰好塞外商队到来，送来口蘑，冬笋，青椒，仔鸡。” “那乾隆皇帝一看，想取个彩头，就说这塞外八仙应当一锅烩治。” “恰好随行的厨子当中有一个景德镇的，随身便带着一口汽锅，请缨做了这道菜。” “乾隆吃后赞不绝口，重重赏赐随行御厨。” “那厨子也是一个妙人，他受了赏赐，却又觉得在皇宫呆的不自在，索性辞了官职，回了承德，专做这一道菜。时至今日，这汽锅野味八仙，倒是从乾隆嘴里面的美味，变成咱们民国人嘴里面的美味了。” 丁西林久在国外，一听这话，立马信了：“周校长博学多闻，这般诡事，我闻所未闻。” 王星拱大笑道：“这你就错了，这周校长小气的很。我说这张桌子是乾隆用过的，他不信，便拿这道菜编排我。” “这你就错了，咱们国人最喜欢牵强附会，你说桌子是乾隆的，信的人多？还是我说这道菜是源自乾隆的，信的人多？” “菜来了。” 食堂的工作人员，将汽锅送上，掀开盖子的一瞬间，美味扑鼻。 “周校长，诸位同僚，趁热吃，这汽锅蒸出来的东西，就得趁热吃。” 王星拱身为地主，再度邀请。 “青姑娘，请坐吧。”周朝先却是不急，转而将目光放在了青姑娘身上。 “瞧我这记性，青姑娘怎么一直站着，赶紧坐下吃点东西。现在是民国了，没那么多规矩。” 这倒是真理，纵然是守旧的黄侃，对此事也并无异议。他是尊重女性的渣男。 青姑娘愣在当场，在跟周朝先独处的时候，她也能放开手脚，勉强跟周朝先同吃。 但眼下食堂里面并非是北平的小院子里面，落座的也并非是周朝先一人，而是一群名满天下的大学者。 她有些迟疑，却见周朝先温文尔雅：“王校长说过的话我不再赘述，你眼前是民国最开明的一群人，他们跟你之前见到的人不一样，请坐。” 民国正处在时代变革的关键时期，规矩很多，不同阶层的规矩更加繁琐。 周朝先是没有规矩的人，他在军队当中呆的时间太长，也无法接触到礼教封建的关键之处。 反倒是青姑娘这样从满清到民国，生活并无太多差别的女子能够感受到这一言一行当中的善意。 “青儿冒昧，还请诸位原谅。” 要说民国也并非是女眷不能上桌，而是身份地位太低的女人不能跟男人同桌吃饭。 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除非家中没有男丁当家，或是已经有了孙子，不然没办法跟丈夫一起招待客人。 民国名媛当然不在此列。 “周校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奉天。” 一顿饭的时间不长，琢磨了许久的黄侃神情紧张，并无一开始的从容不迫。 有道是无欲则刚，他有了需求，自然心中忐忑。 “可以是可以，可我这次不是去玩的，是去求人的，十之八九空手而归。” 黄侃道：“不瞒周校长，这一次我去奉天，其实不是为了钱，而是跟几个朋友聊聊。要是周校长弄不到大洋的话，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多谢。” 周朝先笑笑，并没有将黄侃的话放在心上。他心中清楚，黄侃并非是有钱人，他身为同盟会早期成员，人脉关系很广不假。 可他的人脉关系能不能变现，还得另说。 ...... 奉天火车站。 青儿好奇的看向这座风格跟丰台站大不一样的俄式火车站。 早就等候在火车站的王世杰大步而来，欢迎道：“季刚兄，我本以为周校长说你要来奉天是玩笑，不曾想你真的来了。” 黄侃苦笑道：“王雪艇，你是来得晚，不知道的北大现状。现在北大都揭不开锅了，做老师的要为学生着想，周校长说他能帮帮学生，我也只能来奉天看看。” 王世杰心情复杂，极不愿意出现在周朝先跟黄侃面前。不单单是这两人对他来说都是好友。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一次周朝先所想难以践行。 “王厅长在财政部等着二位，请。” 他手一扬，请道。 “不是二位，是三位。”周朝先纠正，青姑娘很容易被忽视。 王世杰闻言一怔，这才看了看青姑娘，道了一声歉，再度请他们上车。 财政部的小轿车是美国进口的福特车，车上并无太多装潢。原始工业品简单，老爷车的样式也不够大气。 但在眼前人跟周朝先这个后世人看来，都是工业强国才能制造的精品。 “周校长，黄先生，此次你们来的着实不巧。王厅长为钱的事情已经急疯了，只怕没有余力支持东北大学了。” “这事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拜访王厅长，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周朝先并不在意，眼下正是一年年末，王永江的日子并未因为他的位置而好过。 相反，他作为东四省的财政厅长，现在需要处理的事情比以往不知多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