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的张芷溪终于被推了出来，她被麻绳捆住，嘴巴里面塞着一团蓝色的手帕，发红的眼眶当中有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不断滑落。 秦三躲在周朝先身后，努力吞咽口水后道：“不想死的，赶紧松绑，道歉。” 青帮混混们互相看看，都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挨一发子弹。 正在恍惚当中张芷溪并未听到周朝先的声音，只见一个男人一手一只手枪，救了自己。 周朝先知道秦三心意，只是问道：“我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刚刚这小子要对我动手，我还手了，有问题吗？”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法租界的巡警到来，将周朝先抓走。 这里是法租界，打架可以，但是不能开枪。 杀手大王王亚樵最牛逼的时候，手下弟兄也只是人人两斧头，并未真正动枪。 法国人的法租界也好，英美的公共租界也罢，本质上都是为了捞钱存在的，地方黑帮如何厮杀，洋人老爷不关心，他们只担心有人私藏枪械，杀了不该杀的人。 明里暗里，青帮混混跟殖民者的关系都不错，洋人老爷需要一群了解地方的狗，才有黄金荣出任探长的可能。 现在黄金荣除了沪军上校身份之外，还是法国人的处理魔都许多事物的顾问，包打听，专门做走私生意的白手套。 青帮头子花钱保释的手段，就是从黄金荣手中学来的。 若无意外，两年之后，黄金荣会再度全心全意的效忠法国人，升任督察长。 他趾高气扬，两把枪一指，根本不担心出事儿。 这里是法租界！ “啪啪啪!” 一连串脚步声在弄堂里面响起，穿着黑衣，表情冷酷的青帮混混簇拥着黄金荣，大步而来。 “你就是嘉道理的客人？我是黄金荣，现在离开这里，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 黄金荣身材肥胖，目光却极为锐利，他在黑暗当中领了十余号人快步而来，见到周朝先的瞬间，就警惕起来。 这个男人很危险！ “我不算是埃利的客人。”周朝先摇头，看着黄金荣道：“老子来这里也不是跟你们这帮人渣谈生意的，老子是来带人走的。” 黄金荣皮笑肉不笑：“这位先生，这里是魔都，凡是都得讲一个道理，他们做错了事情，他们该罚。先生您开了枪，这是大事儿，必须好好谈谈。” “周先生，您赶紧走吧！” 青帮头子刚才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心虚。他总算明白前台负责人所说，这位周先生是老板客人的真正含义。 他娘的，这是过江猛龙，一言不合就开枪，整个上海滩，也米几个人比他还横啊！ 现在他只想让周朝先快走，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姓周的王八蛋敢开枪....... “走，我倒是想走，可他不让。” 周朝先懒得搭理这些蛇鼠两端的混混，谁让这些拜关公的人，最没道义。 “先生，我再重复一遍，这里是魔都！” 黄金荣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年轻人这样猖狂，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现在就跟我走！” 周朝先只是静静看向黄金荣，缓缓抬高手中的m1911。 这个时候，他愈发躁动不安。他可以跟曹汝霖谈笑风生，也跟屈从于张景惠手下。 除了实力不济之外，他的的确确知道曹汝霖如今罪不至死，张景惠更没有投敌叛国。 可眼前的黄金荣做的却是走私鸦片的勾当。 且不说随后的反革命行为，单单是鸦片，他就该死，死上千万次，也理所应当。 他不是理性的人，不会利益最大化，他只想杀掉一个垃圾。 “砰！” 就跟在包头的时候那样，他毫无顾忌的开枪，子弹贯穿的从日本人，变成了黄金荣。 三十米之内，夜幕底下。 这一枪又快又急，别说是黄金荣触不及防，就算是青帮的混混们，就算是最了解周朝先的秦三儿也没想到他会再度开枪。 子弹贯穿黄金荣的脑袋，这位叱咤上海滩的大佬倒在地上，再无法作恶。 “都站在原地别动，等巡警来。” 周朝先咬咬牙齿，低声说道。 他还是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杀人，杀掉一个鼎鼎大名的恶人，也足以让他心情复杂。 就在他原地发呆的时候，青帮混混们互相看看，没人敢动。 他们或许是受过黄金荣的恩惠，或许是另一派人马。但在生死之间，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站着不动。 “吁！” 刺耳的哨声越来越近，法租界的警察来得很快，拿着勒贝尔的警察、宪兵们直接保卫，将枪口对准周朝先。 “放下武器！” 周朝先收起枪，转身看向法国佬：“十五分钟之前我已经向警察厅报警，大华饭店隔壁的丽景饭店绑架案就是我报的警。” “放下武器！”对面的法国人仍旧绷紧神经，死死地盯着周朝先。 “我爸爸是张景惠！” 终于想起自己身份的张芷溪由着秦三搀扶，踉跄上前，开始拼爹。 “没用的，这里是魔都，不是北平。”周朝先回首一看，目光凝固。 四目相对，周朝先心情复杂，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冥冥当中注定的相遇。 张芷溪的想法并不复杂，她只知道周朝先姓周，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先生们。” 周朝先不去看这一次奇妙的相遇，而是看向法国人：“傅乐猷先生在不在？” 这年头中国人留洋会取一个洋名字，外国人来华，也会取一个中国人的名字。 傅乐猷是法国驻魔都最高的文职人员，头等参赞的身份让他成了周朝先最好求助的对象。 这是民国十年二月的魔都，并非是一百年后。法租界的存在，足以让法国人在这里做任何的事情，都不受到中国法律的约束。 而法国人的法律是不可能约束资本家，贵族的。 只有流氓乞丐，无产者才会被法律约束，犯错之后投入监牢当中，永久被监禁。 “傅乐猷先生并不会处理这样的小事。”穿着法式警察服的法国大胡子朝着周朝先敬了一个礼。 “我跟柏卜先生，傅乐猷先生，秘书长鲨威先生都是好朋友。” 周朝先一口气说出三个名字，都是在远东地区有举动轻重影响力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刚刚他犹豫就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当众杀人，哪怕是一个恶人，也会惹出乱子。 黄金荣确确实实是法国人的狗，可狗被打了，主人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