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回宫(1 / 2)

虽然急着同人把话讲清楚,明帝仍旧是要确定人是没有受伤的,她抓着冷清泉上看下看,捏完胳膊捏腿,末了又解开人的衣领向里头看了看,见人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受伤的表现,这才微松了口气,踏实坐了下来。

冷清泉感知道她的关心,眼圈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他本就对她极为依赖,此刻毫不犹豫地讲出了自己的凄惨:“陛下,臣侍遇到了仇人,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明帝心头一跳,她已然从董顾二人的飞鸽传书中,知道他遇到了敌人,可是没有生气的纸条和亲耳听到他讲他差点见不到她了,冲击力上是有着巨大的差别的,更何况他此刻泪盈于睫,弧线漂亮的大眼睛蓄满了眼泪,嵌在瘦了一圈的小脸上,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可是她想到自己今个儿要说的话,仍旧克制住了要把他抱在怀中好生安慰的冲动,为了让他意识到她说的话是不容反驳的,她甚至没有让他就坐,她指指坐椅对面的青砖地,用并不怎么严厉但是听起来正经而端肃的声音道:“泉儿,你站在这里,朕有话跟你说。”

冷清泉见她方才自己坐了下来,全然没招呼他,他就知道自己今个儿是没有座位的了,可是明确听她说要他站着听训,他心里头还是咯噔了一下,他以后连在她身边坐着的资格都没有了么?她的后宫哪一个没有坐着跟她叙话的资格,独独他没有了么?

漫长的岁月,他都要在比别人低一等的待遇中度过了么?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就比其他人低一等呢?他是她即位后纳的第一个后宫,他为她放弃了江湖,他为她生了向儿,这一切因为他的一次离宫出走就全都被抹消了么?

不满在伤心之中滋长,他不由自主地就把视线投向了距他只有两尺之遥的椅子。

然而他的视线才刚一在椅背上胶着,明帝的声音就及时地响了起来:“泉儿,一把椅子而已,朕不让你坐,你就不能忍耐,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呢?宫里多的是比椅子更大的事。”

冷清泉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今个儿就是要让他重新学会忍耐,她不许他再反对她做的决定。

他深吸了口气,罢了,为了向儿,只要能把向儿养在身边,他受些委屈,就受些委屈吧。他缓缓地挪到明帝指定的青砖上,站直了身子。

然而明帝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猜测他不是甘愿如此的,她心中微有些失望,她的泉儿,原本为了她愿意在深宫中画地为牢的泉儿,居然在权势的熏染下生起了反抗的心,如今只是一把椅子,他都不愿意失去。可是失望的同时,她又暗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在一切都无法回头的时候才出手干涉。

“泉儿,如果你是为了向儿忍耐,那么大可不必,朕可以把向儿交给你带走,朕不止向儿一个女儿。”

明帝的声音冷冽而威严,冷清泉原本站得笔直的身子生生打了个哆嗦,他不敢相信地看向明帝,指责她道:“陛下,你居然打算把臣侍和向儿一起赶出去吗?你也太狠心了。”

被心爱的男儿指责的滋味不好受,明帝屈起手指,把指甲狠狠地掐到手心里方才维持住表面的沉稳不迫,“泉儿,朕没说要赶你俩走,朕只是告诉你,朕不会拿向儿威胁你。可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朕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有些事不得不做,如果你无法接受,朕只有送你和向儿一起离开。”

她说得太过于严肃,冷清泉被吓住了,他一时间顾不上思考自己凭什么要重新学会忍耐?只问他最关心的:“陛下,陛下你准备怎么罚臣侍啊?”

泉儿被吓着了啊,嘴唇都发白了,明帝心里头疼惜得厉害,但是她必须要让他明白,他无论怎么选都只能是为了她,她也必须看到他的态度,才能决定要不要带他回去。

倘或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不上向儿,那么她就能只能放他离开。一个把女儿看得比妻主重要的男子,在母女起了冲突的时候,会帮谁,实在是不言可知的。她在史书上看多了这样的惨剧,她不能让他和她蹈人覆辙。

“泉儿,你先不要问朕准备怎么罚你,你先问问自己,倘或无需顾虑向儿,你愿意为了朕忍耐到哪一步?”

明帝抬起凤眸仰视着人,平日里温柔多情的凤目中此刻全是不容置疑的强势与威严,而在这强势与威严之下,又有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她也是怕的,虽然她这些年待他不错,可也算不上盛宠,更何况她身边有那么多的男儿,没准,他早就觉得委屈了,早就不愿意忍耐了,这次的离宫出走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爆发,但她还是愿意等他做决定,愿意相信她对他的情分可以让他愿意忍受她带给他的痛苦和责难。

冷清泉已然彻底地懂了,她是要他自己选呢,他如果还爱她,那就不管以后她如何待他,他都要学会忍受,并且这个忍受不能为了向儿,只能是为了她,如果他不爱她了,那么他可以不用忍受她,他可以带着向儿一起离开,但是他也将会彻底地失去她。

没什么难选的,他扯了扯嘴角,嘴角处浮现出一丝认命的苦笑:“陛下,臣侍还可以喊你妻主么?”

明帝心里头酸甜一片:“宝贝泉儿,朕亲自过来接你,你还不明白朕的心么?”

“妻主,妻主。”冷清泉在唇齿间把这两个字来回念叨了好几遍,只觉一颗无所着落的心再次有了归宿,这种踏实充盈的感觉让他热泪盈眶,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她是他青春年少时爱上的人,她是他深宫十一载服侍的人,她是他唯一的女儿的生母,她是他这辈子都认定的人,除了女儿的命,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她又不要女儿的命,那么,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她想要他怎样便怎样好了。

这么想着,他向前走了两步,在她的坐椅前跪了下来,仰视着她的凤颜坚定而诚恳地道:“妻主,只要妻主还喜欢臣侍,妻主想要怎样便怎样吧。”

泉儿果然还是爱着她的,明帝又是感慨又是怜惜,捧住人的下巴亲吻人微微发红的眼睛,吻过左眼吻右眼,吻完了方才讲出了自己的决定:“泉儿你离宫出走,朕没有对外承认,可是该有的处罚得有,按昔日宫规,无诏离京,应责臀杖六十,停承恩牌半年,罚月例银半年,朕免了臀杖,其余自今日算起。当然有此责罚在,你也就不好再协理六宫了,那也不是个什么轻省的差事,不做就不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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