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买账(1 / 2)

“琼儿明天早上不必过来了,从儿说这差事他接了。”明帝一边由着顾琼用凤纹白玉梳给她梳适合戴皇冠的高耸而简洁的发髻,一边瞧着嵌了一圈蓝宝石的金边鸾镜中顾琼那甜美诱人的梨涡,把昨个儿跟林从的约定讲了出来。

今日是大起居,按祖宗朝传下的规矩,大起居卯时六刻就要上朝的,她刚过了卯时就打着呵欠起来了。林从只睡了不足一个时辰,自然是醒不了的,她也不舍得喊他,自行穿了中衣到外殿来,本以为顾琼还要过一两刻钟才到,刚要拉铃铛喊倩儿给她梳发,顾琼已经听见她的动静,进殿来服侍他了。

才刚卯时,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漆黑,顾怡卿就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而且穿的不是出门的便装,而是新做的冬日宫装。她看着着了全套宫装的人,猜测顾怡卿多半今个儿不去天心楼了,哪知道她随口一问,顾琼却对她说今日是要去的,用过早膳就会过去,出去前会换成便装的。

她心里头可就有些心疼了,卯时初就穿戴整齐地赶来服侍她,他至少得在寅时六刻起床,待会儿等她上了朝,他再赶回去用早膳、照料长乐,等把长乐送走又要去宫外忙乎生意,晚上回来说不定还要再去安澜殿里处分宫务,这一天才睡几个时辰呢?

心疼之下,她越发觉得让林从来做这早上给她梳发的差事更为合适。

顾琼却是微有些意外,拿着梳子的手都顿了一顿,他这三天虽然每天都要起早很有些辛苦,但也体会到了这件事的好处。每天早上都能瞧见天子,看着自家妻主睁着惺忪的睡眼软声软语地同他打招呼,而后端坐在妆台前,由着他梳发,他伺候完梳发再伺候她用膳,期间既能把要说的话同她讲一讲,又能见到她姣好的容颜慰藉相思。

然而他才做了三天,她就要把这个既辛苦又甜蜜的差事给别人做,他心里头多少有些不高兴。他想起来小时候在家里祖父让他把羊驼让给顾玚的事。他那时只有七八岁,他母亲在外面借着忙碌生意的名义流连花丛,父亲忙着做生意,也没功夫管他,他经常跟着的是祖父。有一回外面铺子里孝敬了一只小羊驼,他瞧见了很是喜欢,祖父见他喜欢,就命仆侍牵给他玩。

他把羊驼养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每天喂养,十分尽心,过不得两日,他三弟顾玚瞧见了他养的羊驼,非要找他要,他不想给,祖父就让人去外面再买一只羊驼来。岂料这羊驼是从玉龙那边运过来的,吴州只有两只,一只在顾家,一只在知州家中,他祖父就没有办法了,顾家虽然富可倾国,但也不能硬去知州家里强买羊驼。

祖父就让人拿了一堆的小动物来哄顾玚,小鹿小狐狸小斑马小犀牛,然而顾玚哭着闹着,非要要那只羊驼不可,祖父就跟他说他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他向来听祖父的话,又想着顾玚是他同母同父的亲弟弟,就把羊驼让给了顾玚。

然而顾玚只是一时兴起,养了一天不到,就嫌弃羊驼味道大,让下人把羊驼送到了马棚里,羊驼不能骑也不能负重,马棚里的下人自然不肯好生照料,没两天羊驼就生了口疮,他知道了又去找顾玚把羊驼要了回来。

虽然羊驼又回到了他身边,后来他稍微大了点,要学刺绣学做生意,也没有功夫再养羊驼了,羊驼最终被他恳求着父亲拨了个下人专门照料,至今还养在吴州的庄园中。但是他偶尔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问自己,如果他一开始就坚持不把羊驼给顾玚,是不是羊驼就不会生口疮了?

“琼儿,怎么了乖?”明帝见镜子中映出来的人儿神色恍惚,还半天都不接话,不由得既诧异又担心。

不想再出现与羊驼一样的事,顾琼一边给天子戴皇冠,一边斟酌着措辞,赔笑着道,“陛下,果君自幼习武,不耐烦做这些琐事吧?这差事还是让臣侍继续担着吧。”

明帝不知道顾琼是怎么想的,她此刻心疼顾琼的心,占了上风,又且半夜已经跟林从说过了,此时便不想再变更,“从儿昨个儿说他愿意做这个,他这几天不用去武馆了,正没事做呢,这事就交给他做着吧,琼儿少担一件事,也少些辛苦。”

顾琼抿了抿唇,他喜欢的东西,再次被拿给了别人,拿走的人还要说这是为了他好,他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

然而,下一瞬,他就被站起身来的明帝搂在了怀里,天子噙着他薄薄的耳垂,柔柔腻腻地道:“朕不想让琼儿太过辛苦,男儿家太辛苦了容易见老,朕舍不得。”

他一下子就没了同她争执的心思,下个月生日一过他就不再是二十四岁的男儿了,想要看上去还像二十岁一样鲜嫩,就得比以前更加注重保养了,像这两天这般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那必然是不行的。

他软软地倚在她肩头,轻声曼语地向她解释他方才不同意的原因:“臣侍听陛下的,臣侍刚刚也不是不愿意让小从做,只是担心他不适合做这个。陛下既这么说,这差事就让小从费心吧。”

明帝听怀中人这般讲,倒是用心思考了一下,她想起来之前把协理六宫的差事从人的手上要过去给了冷清泉的事,觉得眼前这件事似乎有点像之前那件,心头就有些歉疚。

但两个已然说到这里了,她就不打算再改了,堂堂的天子总是朝令夕改,像什么话呢?

再者,林从和冷清泉不同,协理六宫和早上伺候她梳头用膳也不是同等级别的事,冷清泉弄砸了差事,不见得林从也会弄砸差事,而况,梳头这样的事有什么可砸的?顶多是把她的发髻梳得不像样子,那也没什么,她是天子,谁敢嘲笑她吗?

她这么想着便笑着道:“琼儿不必担心,谁也不是天生会做事的,让从儿学着做就是了。”

顾琼听她这么说,更不好说什么了,娇娇地道了句“陛下说的是”。他就在明帝肩头,这话几乎是贴着明帝的脖颈讲的,温热又清浅的呼吸直扫上明帝的耳根,早晨本就是容易情思激荡的时候,明帝一偏头,就吻上了人的唇。

不是那种鸟儿啄木蜻蜓点水的吻,而是恨不能与人呼吸交融灵魂互换的吻,这深吻中既有浓浓的情也有平凡的爱,既能让人安心又能让人忘我。直到宫侍们进来摆膳,明帝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的人。

服侍明帝用过早膳,顾琼就径直回了琳琅殿。琳琅殿中,长乐已经起床了,正在那边揉着肉呼呼的眼睛,让鸢儿给穿外衫。

“父君。”长乐见他进来,就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他,用稚嫩的嗓音对他言道:“父君,冷叔叔生病了,我们去瞧瞧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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