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他(1 / 2)

四月初二,天子明明不上朝,却派护卫去安远侯府传话,要求赵湘一早见驾。彼时赵湘正抱着岳晔睡得香甜,侍儿站在雕花门外禀报,赵湘连打了个两个呵欠,都不愿意动弹。

还是岳晔先坐了起来,向着外面吩咐道:“给外头说,把马匹备好,今个儿谁跟班,让她赶紧收拾了大门外等候侯主。”

“是。”那传话的侍儿领命而去,岳晔又吩咐在外间伺候的自己的贴身侍儿玄绿:“把洗脸水和早膳都给侯主呈上来。”

“奴才这就去”,玄绿领命,自带人去准备。

岳晔弯腰低头,在赵湘犹且闭着的眼睛上亲了一下,赵湘小声嘟囔:“明明是休沐,就不能让人睡个踏实觉吗?一早就来喊,陛下也是的,宫里那么多美人,她起这么早干啥?”

岳晔由着赵湘嘟囔,在这正房外间伺候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侍儿,绝不会到外头乱嚼舌根,当今天子也不是那种听了别人三言两语就治人罪的阴狠霸道帝王,臣下不用小心翼翼。

赵湘嘟囔过了,困劲儿上来,她很想再睡个回笼觉,不知不觉又要睡着了。

岳晔在床内侧坐着,等着她起身,见她半晌没动静,连忙用手推晃她的胳膊,语气比方才严肃了许多,“母亲才被圣上罚了三个月俸禄,圣上正恼火咱们呢,妻主去迟了,怕是圣上要生气。再者,哥哥新晋了贵君,也许是圣上有什么事要咱们替哥哥办,咱们是哥哥的母家,理当殷勤,妻主还是早些去见驾领了旨意的好。”

他这番话把近来发生的有利于赵家和不利于赵家的事都做了分析,又给出了可以付诸行动的结论,赵湘便是再不想起,也明白事情决不能够拖着。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床帐外面早有侍儿跪着进呈她今日要穿的衣裳,她探出胳膊挑开帷帐,把衣裳拿进来,岳晔亲自服侍她一件件往身上穿,到穿外裳和腰封的时候,岳晔更是靸着鞋子下了地,给她理得顺顺的。

更完衣,玄绿便带着其他几个侍儿端着脸盆拿着手帕漱口杯子过来,岳晔一一接过,服侍赵湘洗脸漱口。这些事,他早前是让侍儿们做的,自打出了小莫的事,他明白虽然赵湘对他足够好,但赵湘也很容易动情,若是让哪个侍儿长期给赵湘做这些近距离接触的差事,没准他一个不防,赵湘就喜欢上人家了。由此,他也懂了为什么当年明帝出兵打仗的时候,近身伺候的都是几个君卿,从不假手侍儿。他当初知道皇后安澜安排赵玉泽几个亲自做这些琐事的时候,还以为安澜是故意磋磨赵玉泽几个,很是替赵玉泽不平了几天,如今看,安澜果然久战善谋,他以后还要多多向这位皇后殿下学习才是。

赵湘在岳晔的服侍下懵懵腾腾地洗漱用膳梳头绾发,又在岳晔的目送下懵懵腾腾地往外走,她的婢女们已经给她备好马匹,在门外候着她了,她翻身上马,带着两个跟班婢女缓慢打马前行。

安远侯府离皇宫并不算远,但她的马速不快,足足行了两刻钟,才到得宫门前。她翻身下马,一个婢女接过缰绳,另一个婢女把她的门籍腰牌都递给宫门守卫,宫门守卫们都是常见赵湘的,略瞧了一眼,便伸手放行:“赵侯请进。”

赵湘迈步进去,才走过长长的门洞,就听得宫门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后一个人翻鞍下马,紧接着便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湘姐,等我一下。”

是沈芙,赵湘驻足等待。

沈芙很快就跑了过来,与赵湘人虽然懵腾但是衣冠整齐不同,沈芙整个人瞧着非常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官服连扣子都扣错了位,赵湘略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沈芙,“你怎得这架势,用没用早膳啊?”

沈芙一摆手,一句话讲完原因,“阿欢才回来。”

“啧啧,年轻人啊年轻人。”赵湘小声埋汰这位姐妹。

沈芙轻翻了赵湘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怼她:“你还不是夜夜笙歌,你这精神头,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吴欢打男子国一走就是七十天,这才回来没几天,大军出发前,沈芙与吴欢才刚刚成亲,正是新婚燕尔彼此情浓的时候,这七十天简直就是七十秋,磨杀个人。沈芙这两天除了必要的用膳洗沐,其余的时候都在同吴欢翻云覆雨,就连用膳也是能少一顿就少一顿,除非饿到不行,不然绝不浪费时间。今个儿早上她同吴欢两个正在缠绵,明帝忽然派人传召,她倒是想要立刻就出发,吴欢情浓之际,哪里肯放她?

两个又绸缪了好一阵子,吴欢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她出来。她知道时辰晚了,不敢耽搁,胡乱洗了把脸,往身上套了件官服,就急匆匆地骑马往皇宫跑。既没带婢女,也来不及整理仪表,早膳更是没有功夫用。

两个人一起往皇仪宫走,从这宫门口到皇仪宫的睿思殿还是有点距离的,两个一路疾行,到得睿思殿外,明帝的侍儿露儿已经在台阶处候着她们了:“圣上在里面,请两位小姐直接进去。”

这意思便是无需通禀了,沈芙抬脚就要上台阶,赵湘一把扯住了她,沈芙不解地看她。赵湘也不同沈芙解释,只向着这露儿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询问:“请问小哥哥可知道圣上传唤是为着何事?”

露儿摇头,轻笑:“奴家不知。”

他是御前侍儿怎得会不知天子传召究竟有什么事?不过是不想说罢了。赵湘转了转眼珠,接着问:“那小哥哥可听见敏贵君有什么事没有?”

露儿抿唇,轻笑:“奴家不知。”

这么滴水不漏的吗?赵湘略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得罪御前侍儿,再次拱手:“多谢。”这回换沈芙拉她,“走啦,宫里规矩大,他是不会说的。”

皇宫里的侍儿肯透露一两句给外臣,原因只能是得了外臣的好处,可是凰朝严禁侍儿结交外臣,一旦发现,轻则送去守皇陵,终身不得嫁人,重则处死。若在以往,侍儿们想着明帝是个宽仁天子,还自忖未必会死,可是自从倩儿被处死,侍儿们明白真犯了大忌,天子是不会容忍他们的,比以前还是有了怕头。

赵湘与沈芙两个迈步上台阶。明晃晃的日头照在睿思殿朱红鎏金的门窗上,又从门窗投影在丹陛上,形成一片朱红的光雾,晃人眼目,赵湘不由得想起当初莫砚丹做御前副主管的时候。

她是在去年夏天陪着明帝出巡才与小莫有了瓜葛的,但是之前小莫在御前当差多年,她接了安远侯侯爵之后,进宫回话奏事,有不少回都是小莫负责传宣。小莫这个人虽然看着冷冷的,但是对她却不那么疏离。她同小莫打听事情,只要不是必须保密的军国大政,或是小莫自己也不知道的,小莫基本上都会告诉她。

朝廷严禁侍儿收外臣的银子,小莫与这露儿一样都不曾拿过她的好处,而且小莫平日里也不是个见了谁都爱说爱笑的性格,她彼时也不曾仔细琢磨过,现在想来,小莫肯与她为善,多半是当初就已经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哎,她与小莫的事,她一直以为是彼此你情我愿临时起意的露水情缘,虽然她后来二选一选了岳晔有点对不住已经怀了身孕的小莫,但小莫迅速改嫁李晶,生了女儿跟李晶姓李,并且不许她上门看一眼,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她没觉得自己需要怎么样愧疚。

可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小莫对她是真心的,她就不该在出巡的时候招惹他。

女儿家招惹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男儿,却又不能对他负责,这是最为残忍的事。

她在这惆怅自责之中,同着沈芙晕头晕脑地进了睿思殿,被明帝一句话炸得瞬间清醒。

“陛下,您是说让微臣,让微臣去找个试药郎?”赵湘结结巴巴地重复明帝的话。

明帝点头:“对,你和阿芙各自找一个患有心疾的试药郎,限十天之内找到。找到后,将人交于来太医。”

//DI //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