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也是同样绝望地躺在这里，祈祷上天告诉她该如何复仇。蕾娜一直认为自己算得上一个聪明的人，但那时她在卧室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却一个点子都想不出来，如果此时能出现密密尔的泉水的话，她也愿意献上自己的眼睛。后来，她去了许多地方，去搜寻了许多资料，她想知道伏地魔最害怕什么，或者最想得到什么。好不容易，她有了一个计划，但邓布利多突然死了，这让蕾娜束手无策了，似乎在她的意识里，强大而睿智的邓布利多是不会死的——特别是被信任的人杀死。而且邓布利多的死亡宣告着蕾娜那个计划的破产，她只能重新思考一个。她知道新的计划很仓促，并且漏洞百出，但是她不想再等了。

“唉。”蕾娜捂住脸，长叹一口气。这次计划她筹备了很久，主要是逃跑路线——她可不想在伏地魔死掉之前就被弄死，这太不划算了，事实证明，逃跑路线确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的魔法那么强大，我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蕾娜后怕地回想着决斗时的场景，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是如此的巨大，她千辛万苦找到的诅咒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了，她拼尽全力地厮杀，而他却像散步一样悠闲！如果不是伏地魔想打听老魔杖的下落，她早就死了。蕾娜完全不知道老魔杖在哪儿，从头到尾都是编的，她熬了复方汤剂，假扮成俄罗斯人伊万，假装死掉……但是尽管她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付出了这么多的精力，伏地魔依然毫发无伤！甚至连贝拉特里克斯也会被救回来。

功亏一篑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蕾娜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被碾压的无力感，面对的敌人如此强大，如此不可战胜。

“我该怎么做呢？”蕾娜茫然地看着卧室里摆放着的一尊神像。再想骗到伏地魔就不容易了，她彻彻底底地没办法了。她突然想起了拉布斯坦，他是这个计划中完全意外的因素，蕾娜没想到他愿意替自己的哥哥去死。蕾娜知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食死徒，但还是感到深深的难过，利用一个坏人仅有的好意总会让人感到悲哀。蕾娜想起以前外公给她讲的鬼故事，莱斯特兰奇的鬼魂会缠在她的身边，等着哪天她死后将她的灵魂打入地狱吗？蕾娜硬着心肠想，那也没办法，如果那些荒谬的故事是真的，那就等着最后的审判吧，反正我们都不无辜。

她突然打了个寒战，看着神像，自言自语道：“我出卖了良心，但是又得到了什么啊！”

但是总还要再尝试的，如果暂时没办法杀死他，那么我需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平安健康地活着，这次失败了就再来一次，总会成功的。蕾娜恶狠狠地想着，他就算不死，也不能安生地享受着长生的美梦。她跪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道：“菩萨保佑，别让我在伏地魔死去之前丢了性命，他活着一天，我也得活着。我要提醒他，他最害怕的事终将到来。”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她重重地磕下去，月光下，晶莹剔透的玉像嘴角含笑，宁静地低眉看着她。

1998年6月的一个夜晚，蕾娜又一次加固了房子周围的防御，最近食死徒的活动愈发猖獗。蕾娜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她把刚刚易容采购回来的一大袋食物和在斜角巷买的黑魔法书搬回了房子里。她机械地翻开那本书，开始阅读上面记载的古老的黑魔法，它有用吗？蕾娜自己也不知道。

“嘭——”

烟雾四起，蕾娜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好久不见的莱姆斯：“——发生什么事了？”

“伏地魔要进攻霍格沃兹了，”莱姆斯的语气十分平静，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一样，“你愿意去参加战斗吗？”

“我要去的，”蕾娜匆匆把那一页上的最后一个咒语记住，拿起魔杖，“唐克斯和小泰德呢？他们是安全的吗？”“朵拉和她的妈妈待在一起。”

“啪。”随着幻影移形的声音，他们来到了霍格莫德猪头酒吧的门外，宵禁已经完全被打破了，蕾娜看到许多熟悉的人挤在里面，排着队钻进一个洞里。红头发的韦斯莱双胞胎高兴地向她打招呼：“采尼小姐，我们的礼炮怎么样？”蕾娜抿嘴一笑：“它们太棒啦，派上了大用场！”“你的朋友喜欢吗？要再多订一些吗？”他们其中的一个，乔治或者是弗雷德挤过来热心地推销着。“我想他很喜欢。”蕾娜想起伏地魔被蝴蝶糊住脸的场景，笑着回答，“我还会订一大批的。”“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慷慨，我们早就发大财了——”

“喂，不要堵在这里聊天！”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大声呵斥道，蕾娜吓了一跳，是阿不思的弟弟，阿不福斯·邓布利多，他维持着洞口的秩序，把一个想溜回去的小孩揪出来，“没成年就不要去送死了！”

蕾娜弯着腰进入洞口，顺着黑暗的通道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终于眼前重现光明，她发现这里是有求必应屋。她跟着凤凰社的成员踏入礼堂大厅，“从来没想到再次回到霍格沃兹是这样的场面。”蕾娜看着衣冠不整、一脸恐惧的学生们手忙脚乱地撤离，感慨地说。莱姆斯微笑道：“那你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去讲两句话吧。”蕾娜做了个鬼脸，学着一些经过的学生的语气说：“闭嘴吧，卢平教授。”

蕾娜望着忙乱的人群，仔细地想了一会：“我们因为什么战斗？”“哈利回来了，伏地魔得到了消息，他要我们交出哈利。”莱姆斯仰着头看着一道又一道的保护咒升到夜空之中，织就一张半透明的闪闪发光的防护网。蕾娜又问道：“我们不能掩护哈利逃走吗？”一个路过的年轻人对她怒目而视，莱姆斯解释道：“哈利要在霍格沃兹找一个什么东西，他需要时间。”蕾娜点了点头，望着遥远的黑暗的夜色，自语道：“哈利是我们获胜唯一的希望……”

“采尼！”她连忙转身，一把飞天扫帚被扔过来，是一个中年的大胡子壮汉，正在对着她咧嘴笑着，“愿意再飞一次吗？”

莱姆斯在一旁提醒道：“这是汉克森。”蕾娜认出了他，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好，咱们就再比一场。”

午夜已过，战斗开始了，蕾娜骑在飞天扫帚上，寒冷的夜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俯身躲开身边飞过的火焰，眯着眼睛搜寻着地面上的敌人。一道绿光又一次击中了地面上的一个敌人，蕾娜操纵扫帚攀升，躲开迎面跑来的一个巨人，他们举着树干到处乱砸着，一个学生被抓了起来，眼见就要被撕成两半，那个年轻的男孩害怕地闭上了眼，突然那只巨大的手松开了，巨人面目狰狞，倒了下去。蕾娜抓着那个学生的领子把他扔回地上，继续重回天空战斗。身边的绿光和火焰愈发密集。

蕾娜用一招树懒抱树滚躲开了一道索命咒，在倒吊着的视野中，她看到不远处一道魔咒击中了汉克森的后背，他从扫帚上坠落了下去。

就像许多年前那样，蕾娜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去，像詹姆抓住她一样，抓住了正在坠落的汉克森。他们同时重重地掉在了地上，但是汉克森已经死了，索命咒击中了他。没有时间难过，蕾娜击退了地面上一个逼近的食死徒，她治好了自己的胳膊和腿，把汉克森的遗体安置到一个角落，继续出去战斗。

她已经不记得第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地变化着，有的人倒下了，有的人又冲了上来；一堵墙砸在她的脚边，她闪开了；一张熟悉的、狰狞的面孔挡在她的面前，后来也倒下了。她的脑子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是根据身体的本能反应，躲闪、攻击、前进、后退。

她被绊倒了，准备爬起来时却看到一件熟悉的洗得发白的夹克。四周嘈杂的声音像潮水一样退去，蕾娜把那具尸体翻了过来。是莱姆斯，他脸颊冰凉，眼睛紧闭着，他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对于这样草率的结局并无异议。

这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蕾娜绝望地想着，麻木地对着逼近的一个食死徒发射了一道咒语，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唐克斯，她的尸体倒在一截断裂的栏杆边。

蕾娜把莱姆斯冰冷僵硬的身体背起来，拖着他走到唐克斯的身边，把他们肩并肩放下。做完这件事，蕾娜再也站不起来了，她的手紧紧抓着那节断掉的栏杆，想支撑着站起来，但她失败了，她仰天摔倒，也像一具尸体一样倒在地上。

“不知道那天他们到底有没有抓住彩虹。”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一瞬间，巨大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四周变得无比寒冷，蕾娜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意识在流逝，她抓住魔杖，努力念道：“呼神护卫……”魔杖尖端的银光隐隐一闪，熄灭了。

所有的回忆一下子冲进了她的大脑，外公如同树枝般干枯的手臂、满地散落的报纸、海边打捞起来的船只残骸、哇哇大哭的婴儿、哈利·波特的伤疤、飘动的帷幕、莱姆斯的尸体……那些逝去的人似乎围在她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表演着他们死亡时的场景。

让我也离开吧……

在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一道明亮的身影一闪而过。周围重新变得清晰温暖起来。“莉莉？”蕾娜迷迷糊糊地伸手，想触摸那只银色的牝鹿。她能感受到一个东西被塞进她的手里。蕾娜清醒了过来，她大喊道：“莉莉？是你吗？”

是一本厚厚的书，蕾娜来不及细看，银色的鹿蹦蹦跳跳地远去，四周的摄魂怪纷纷退散。蕾娜拔腿追去，忽然之间，那匹牝鹿凭空消失了，没有慢慢地隐入空气之中，而是十分决绝而突然地原地消失了。

蕾娜怔怔地望着牝鹿消失的方向。那本书是《20世纪的伟大巫师》，是斯内普？这是什么意思？蕾娜无法理解。她把那本书放到莱姆斯和唐克斯的尸体附近，继续加入了战斗。

一个高亢的、冷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在伏地魔的命令下，食死徒们退出了学校。幸存的人在残垣断壁之中搜寻着，哭泣着，把死去的人搬到礼堂大厅。

“我来吧。”蕾娜对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孩说，把地上一具瘦弱的尸体抱了起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脸上全是血渍，蕾娜抱着她轻若无物的身体，茫然而悲愤地走进礼堂大厅，把她放到了其他阵亡者的身边。

不远处，红头发的韦斯莱一家在哭泣着。又是谁死了？蕾娜不想过去看，她疲惫地靠在墙壁上。“你的耳朵在滴血，孩子。”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