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娘祝你得偿所愿(1 / 1)

路上积雪未化,车轱辘碾压在雪堆上咯吱咯吱响,尤其是为了防滑,车轱辘上绞了绳索,绳索跟车轮摩擦得咯吱咯吱响,听得人牙酸耳胀。

海珠拉起被子蒙住头,整个人钻在被子里试图捂住耳朵,慢慢地在一晃一晃的马车里睡了过去。

看被子下没动静了,丫鬟扯下蒙着头的被子,免得捂久了出不过来气。

沓沓的马蹄声靠近,接着车窗被敲响,丫鬟推开窗往外看,小声说:“二少爷,齐姑娘睡着了。”

“嗯。”韩霁推上车窗,没过多久他又打马过来,敲了下车窗递了个装有热水的水囊递进去,交代道:“给她塞被子里捂着,若是醒了让她多躺一会儿,刚睡醒别开窗别出车门,容易受凉受寒生病。”

海珠本就没睡熟,听到声转醒,但她闭着眼继续装睡,等车窗又关上,马蹄声往前去,脚边的被子掀开塞进个微烫的水囊,她动了动脚,趁机翻个身面朝车壁。

榻下窸窣一阵,丫鬟也铺了褥子盖起被子躺下了,待车厢里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平滑的车壁。她不是真正十五六的纯真少女,韩霁的心思藏的不算隐秘,他虽然从不曾说起,但他的态度和眼神暴露了他对她的想法。

海珠最开始注意到他眼神不算清白的时候是在出兵去深海剿匪,韩提督打算让她跟船出海,他却选择以她的态度为先,她相信若是她不愿意跟去,他会直接驳了他爹的主意。这其实不符合他的性格,若是最初她还不确定,这次他悄悄离开广南去西北,强硬的让沈遂替他周全圆谎,代他巡船巡海,沈遂找到她抱怨的时候她心里就确定了。

她跟沈遂都算得上韩霁的好友,为大局考虑,韩霁出于信任把沈遂拉上贼船,沈遂不情愿也没用。而他知晓她的本事,却不愿意勉强她跟着出海去冒险,这不单单是怜弱。

在她答应跟船去剿匪后,从海上回来,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偶而会露出几分火热。

还操心她的身体情况,给她准备温补的药材,主动提出让穆大夫给她把脉,船上备着她的换洗衣裳,每次巡船路过永宁都去家里找她……有沈遂在一侧对比,韩霁的行为都显得逾矩了,尤其他还是个出身世家的世家子,更懂得规矩和分寸。

海珠自觉跟沈遂更熟悉,两人认识的更早,打的交道也多,沈遂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他也关心她,但对她没想法,所以不会费心做这些事。

北上的这一程,韩霁的心思几乎不加掩饰,说话和行动都放肆许多。

海珠暗吁口气,她翻过身正面躺着,脚捂出汗了,她把水囊踢出被窝。

“齐姑娘?”丫鬟拥被坐起来,“你醒了?可要喝水?”

“不了,你继续睡,你睡车板上凉,把水囊拿下去捂着。”

“那是少将军给你准备的,奴婢用不合适。”

“我捂出汗了,你不用也是放凉了。”海珠坐起来把水囊递给她,“给,你别冻病了,不然这一路可遭罪了。”



蹄声又过来了,丫鬟动作迅速的把水囊塞被窝里,她刚坐起来,车窗被敲响了。

“不用开窗,海珠你睡醒了?”

?(格格♂党文学)_?”

海珠应了声,她坐了起来,说:“谢你的水囊,我睡出汗了。”

“水囊冷了给我说,我再给你灌囊热水,我爹的车上有炭盆烧水。”

“好。”

“行李多,车马行得慢,晌午赶不到驿站就在路上吃饭,你要是想下车走走就喊一声。”韩霁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下车走走就是尿意来了去撒尿,海珠反应过来再次应一声好。

等马蹄声离开,海珠和丫鬟又躺了下去,丫鬟踩着水囊小声说:“奴婢进府八年了,头次见二少爷对一个姑娘这么细心。”

“是该细心点,我可是救了他的命。”海珠宛若无觉,这具身体尚还稚嫩,她也没心思谈情说爱。好不容易融进现在这个家,她完全不想再费心思掺合进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韩霁只要不开口,她就当不知道,等回了广南,他待在府城,她回到永宁,两人不常见面,见面了就如以往那样相处便是了。

马车行至中午,停车后同行的家将利索地卸行李扎营帐,伙夫搬着器具进营帐挖坑埋灶做饭。

海珠穿上厚棉袄,又披上沉重的狼毛披风扶着丫鬟下车,她现在算是明白大家小姐为什么行走要人扶着了,穿得像石碾子,她的胳膊腿都被束缚住了,再蒙个比被子还保暖的披风,能迈开腿都算她有劲了。

“海珠,过来。”侯夫人喊一声,她扶着丫鬟往远处的营帐走,里面放了马桶,这是为女眷更衣用的。

脚下的雪没过脚踝,一踩一个坑,海珠饶有兴致地踩没人走过的雪地,她挽起

披风,不让丫鬟扶,说:“你离我远点,别踩乱了我走过的脚印。”

她一脚一脚踩的专注,走到营帐附近扭身看她走过的雪地,回头就看到韩霁背着手看着她,他不闪不躲不挪开视线,海珠干脆的白他一眼。

等她从营帐里出来,她弯腰在地上抓两把雪团成一坨。

“姑娘快扔了,多凉啊。”丫鬟拿着披风给她披上,“你还在喝药呢,太医嘱咐你不能碰凉水你忘了?”

“别啰嗦,广南终年不落雪,你趁着这几天多看看雪。”又有老嬷嬷过来,海珠带着丫鬟往远处走,她撸起袖子蹲下去滚雪球,听到脚步声跑过来,偏头见是韩霁的小侄子,她开口问:“长命,你几岁了?”

“六岁。”

“我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大,不过没你高。”她颠着一团雪看他,“你祖母让你玩雪吗?”

长命点头,他蹲下去跟海珠一起团雪球,小大人似的说:“我们练武的人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

韩霁转了一圈走了过来,他也取下羊皮手套跟着团雪球,三人合力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

“你刚刚朝我翻白眼是什么意思?”韩霁垂眼问。

海珠暼了小孩一眼,忍住没说话。

韩霁还想再问,就听他娘“哎呦”

??”

说罢又捶韩霁一拳,“还有你,海珠的病刚好,她玩雪你也不拦着?”

韩霁觑海珠一眼,说:“娘你去广南就知道了,你拦不住她不碰冷水,她要出船下海捕捞的。反正也禁不了,不如玩个痛快,广南终年不下雪,海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雪。”

海珠点头,“是的是的。”

侯夫人瞪她一眼,“太医说的话你忘了?”

“没忘,不过我喜闻乐见。”海珠笑眯眯的,“我不怕不能生孩子,我就没打算生孩子。”

听到这句话的人除了个六岁小孩不懂其意,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韩霁多看海珠两眼,问:“这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侯夫人叹口气,把太医的话跟他说了,“你这丫头,我本打算去了广南留你在府上住,事事有丫鬟代劳,你好好把身体养好。”

“那不行,这样的日子我过不来,会憋死我的。”海珠连忙拒绝,“义母,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我有我的日子要过,而且我早有意向不生孩子,我的身体不利于子嗣正合我意。”她趁机在这母子俩面前表明态度,若是不能接受这个事,他趁早绝了念头,别来招惹她。

“你……”侯夫人面色纠结,她看韩霁一眼,海边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狂放?

韩霁看着海珠思索一番,心想可能是她过早地担上母亲的责任,没到嫁人的年纪先早早当了“娘”,所以绝了生养的念头。

他嘴唇动了动,说:“饭好了,我们去吃饭,吃了饭趁早赶路,尽可能在天黑前抵达驿站。”

侯夫人:……

她想再说点什么,但被韩霁强硬地推走了,进了营帐,她吩咐老嬷嬷熬一锅姜汤分给众人喝。

一听姜汤这两个字,韩霁跟海珠连带老管家都是心里一寒。

“齐姑娘,夫人让老奴给你灌了一囊姜汤送来,你路上渴了多喝两口,发发汗,把寒气逼出来。”老嬷嬷把水囊递给丫鬟,暗中给她使眼色,可把海珠给看住了,别让她再碰雪。

马车动了,海珠靠在靠枕上拧开水囊闻了又闻。

“姑娘,你在闻什么?”丫鬟问。

“没什么。”海珠拧上水囊递给丫鬟,姜汤味冲,药下在里面就是狗也闻不出不对劲,韩霁连带侍卫在船上中招属实不能说没防备,天冷了日日都喝姜汤,谁也没料到那晚的姜汤掺了药。

前方的马车上,韩霁把长命给他爹抱过去,他换了鞋坐进他娘的马车里,压低了声音说:“海珠的事您别勉强她,她是苦过来的,去年她爹死了,不出一个月娘就改嫁了,给她撇下了一对弟妹,一个五六岁,一个十来岁。另外她二叔瘫了,还有个不会走路的儿子,从去年年末起,这一大家子就跟着她住了,她二叔的伤病是她操心治的,三个弟妹也是她在养。海珠这当大姐的也算是操着当娘的心

,三个小孩日日在眼皮下跑,她估计过够了养孩子的瘾,也厌烦了,所以自己不想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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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日子苦了点,命不苦,不过现在日子也不苦了,她家可热闹了,弟弟妹妹都喜欢她。”韩霁语气轻快,他带着不自觉地欢喜和淡淡的仰慕说:“娘你别看海珠年纪小,她经过苦难,是个非常

清醒和有主见的姑娘,她果断大胆识轻重,更重要的是她知足常乐,不慕权势和富贵,经得起风雨,更耐得住平淡,她自己做下的决定就不会后悔。”

侯夫人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自己养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如此全面的了解一个姑娘,绝不是一时半会心血来潮。

韩霁没得到回应,他抬头看过去,撞上他娘那了然的眼神,他眸色动了动,垂下眼默认了。

“哼。”侯夫人阴阳怪气嗤一声,“人家姑娘怕是没对你动心思。”

韩霁惊喜抬眼,“这么说来您不反对?您不反对我就去追。”

“我反对你就歇下心思了?”

韩霁笑笑,“那倒也不是。”

“救命之恩,以身相报,海珠是为了救你身体受了寒,一个姑娘在刺骨的河水里泡了一夜,就是她没意,你也该负责。”当听到太医说不利于子嗣的时候,她脑子里头一个想法就是若是度过了难关,就让海珠进自家门,不让她下半辈子受苦。

“若是十年前,我指定不乐意,但你大哥不到二十岁就死了,这次你跟你爹也险些没命,硬生生在阎王老爷面前露了面,我也想开了,一个人怎么活,命长命短谁也说不准,权势富贵,祖上荣耀,这些都是面子活,人快活最好。至于子嗣,你祖父,你曾祖父,怕是也想不到你爹这一脉险些绝嗣,下一代,下下一代,那不是我们该操的心。”侯夫人捻着佛珠隔着车门往前方看,继续说:“我们离了京,我还担心龙椅上的那位不肯放过我们,你没了子嗣也好,娶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免得遭人忌惮。”

“至于我跟你爹,我们也有孙子养,膝下不寂寞。”侯夫人笑了一声,她踢了韩霁一下,说:“娘祝你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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