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情海孽天无从赦/再等等我,等我真的懂了,都给你(1 / 2)

今夜的月色很美,玉盘高悬,万里云,银光散落一地,如同玉霜。

摄政王如同幽魂一样飘在王府庭院中,从走廊中穿过时看见了那一地玉霜,站住了脚步。

已是月高时,再过不久,白玉霜就该回来了。

他动作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珠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身后蜿蜒着一路血痕。

冷风吹过,吹得他头脑清醒了一瞬,他仓惶地捂住手,脸色苍白,低喃着:“不能,不能让玉霜看见……”

他转身,大步奔向寝室,草草书写着,给白玉霜留了字条。

头昏眼花,他凭直觉写着,看不清自己的字迹。

写完了,匆匆搁笔,跑去马厩,颤抖着手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就这样披散着青丝,衣衫不整地飞驰出府。

马背颠簸,晃得他看不清眼前景物,晃得他头痛恶寒,晃得他泪水打湿了衣襟。

马蹄飞扬,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哪里,就这么随意放马奔驰。

月光洒落一地银霜,在前方指引着他。

马蹄踏碎银霜,在黑夜里回荡着嗒嗒的声音。

深秋冰寒的空气从他口鼻中吸进肺腑,刺痛他的肺脏和心,在体内打个转儿,又被他化为热气呼出口鼻。

他在马背上随着骏马的奔腾而起伏,泪水被风吹走,在夜空中滚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就这样跑过街楼,跑过河边桥,跑过坊市,跑进一片荒凉里。

万物从眼前呼啸而过,他在红尘滚滚中流泪自语。

“是我了。”

“我认,让我的紫筠平安康健罢……”

“我该怎么办……”

“母亲,母亲,孩儿好痛啊,我已经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一切,却还是好痛啊……”

“玉霜,玉霜救救师兄,玉霜……”

“我有悔,我后悔了……把我的,我的紫筠还给我啊——”

“玉霜……师兄了……不要等我……”

他呜呜哭着,措又害怕。

咚咚咚,路边野戏班子敲响锣鼓。

花旦与小生执手相看泪眼。

唱着念着。

“春去了,秋去了,佳偶再难得。”

“百转千折,情海孽天从赦。”

“纵欢乐,只片刻,死生奈若何。”

马儿踏着一地玉霜,奔驰到一片寂静中,马蹄声惊起一片鸦飞。

粗噶难听的乌鸦叫声中,马背上发丝凌乱的人滚落到地,他趴在泥土里,一动不动。

马儿踏着蹄子在他身旁徘徊,用嘴鼻去拱嗅他,打了个响鼻。

“咳——”

柳书欢浑身是泥水,被拱得翻过身,咳嗽了两声,随意抹了抹脸上的脏污,眼神空洞地看着高洁的明月。

这片树冠,这片夜空,熟悉得让他害怕。

他爬起来,果然看见了不远处冰冷坚硬的墓碑。

他跪爬到墓碑前。

圣考成国公。

圣妣裕安郡主。

墓。

他靠着墓碑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又是这里,又是这里。”

泪水、污泥、紫红血渍,顺着他贴着墓碑的脸流到冷漠声的墓碑上。

笑声渐止,他力地靠着墓碑跪坐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摸着成国公和裕安郡主的名字:“母亲,父亲,孩儿又来了。”

清风过,树叶飘荡回响,仿佛是谁在回应他。

柳书欢委屈地抬手擦去泪水,嚎啕大哭,像个稚童,他断断续续地问着:“我该怎么办,我还是,还是找不到答案,我的紫筠,我的玉霜,我拿什么赎罪?”

他额头抵着裕安郡主的姓名,摇头哽咽:“你也不懂,母亲,你也不会懂,我拿我所有的一切去抵罪,好不好,母亲,这摄政王位,这该死的权势——”

他双手滑落,抓紧自己的衣袍,哀求地哭着:“母亲,我不想要了,我拿这些去换他们从没遇见过我,一生平安喜乐……”

马儿走到他身后,把嘴搭在他肩上,热乎乎的鼻息扑拂着他侧脸。

他推开它,躺倒在墓碑前,蜷缩起来,像从前一样。

他神地看着墓旁的丛丛花草,在凌乱遮面的黑发中,看见一朵散着皎洁雪光的昙花,在寂静荒凉的墓地中舒展花瓣,清香四溢,光彩夺目。

他伸出手,拢住这一朵月下美人。

破涕而笑。

不知为何,他的头痛与癫狂在看到这一朵洁白如雪的昙花时,消散如烟。

昙花一现,如同俗世洪流中一人之心。

这样干净的,出尘不染的昙花,他何德何能,能拥有两朵。

他摘下那朵昙花,小心护在怀里,用干净的里衣包着,跪坐在墓碑前。

又一缕柔风拂过他脸上沾着的发丝,树叶低语间,他看着墓碑上并排的二人姓名。

他看着成国公的名字,释然地轻声说道:“父亲,我没有恨过母亲,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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