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君应有语(二)(1 / 2)

三、

当杨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暖干燥的山洞里面,身旁的柴草堆里还依稀看得到火星,而交织双臂,将他紧紧环抱着的竟然是侯紫玉。

杨易尴尬之下,更感到无比温馨和惬意,这是他遁入公门以来再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原来少女情怀是如此动人!杨易释然地笑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冲动,热血的时代。

眼前沉睡着的女子,皮肤细腻晶莹得近乎透明,湿润的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睫毛浓密,吐气如兰,实在透着无上的魅惑力,即使稳健持重如杨易,也不禁意乱情迷起来,忍不住用他粗糙的布满血污的手掌去抚她美丽的脸庞。

这时,侯紫玉醒了。两人目光一触,顿生尴尬,侯紫玉更是羞赧得涨红了脸,独自躲开好远。

“那个……,你路上昏倒了,我就带你来这里,然后你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我怕你冷,才抱住你的……你别多想啊!”侯紫玉吞吞吐吐地说道,完全不敢看杨易的脸。

“还好捡回一条命,我杨易妄称什么八俊府第一金牌护卫,竟然连自己也保护不了,最后还要你来救……”杨易自嘲似地摇摇头,最后只能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

“快别这么说,要不是我任性,完全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侯紫玉十分内疚地低下头来,“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杀我们,我们没招谁,没惹谁啊?”

“这就是江湖。”杨易突然站起身来,目光中似乎已在演绎某种残酷的火光之色,那是他自小流落江湖所积淀下来的对残酷更深一层含义的理解,“对于江湖的丑恶,我远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感觉甚至是刻骨铭心的。”他以手按胸,脸上流畅有致的线条痛苦得扭曲在一起,“它并不像侯小姐你想象中那般逍遥快活,或许置身其中真的很自由,就如你想杀谁就杀谁,只要你有能力,但杀人的人通常也很容易被杀,因为别人也有杀你的自由,只要他有能力。”侯紫玉听杨易阐述着江湖法则,感觉似懂非懂,心里却已经十分恐惧了。

“所以我誓死也要找到你,以免你流落于江湖……”

“只要我流落于江湖,我的身份也会被掩盖,到时候没人知道我是侯大小姐,我跟其他江湖人没有区别,想杀我的人都可以杀我,我甚至想回头都没机会了,是不是?”

杨易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很是欣慰侯紫玉明白了他的苦心。

“为什么誓死?”侯紫玉深情款款地望着杨易问道。

杨易却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或许是有答案的,只是连杨易自己都不知道罢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某些感情往往已经超过了言语所能界定的范围,而这种感情也是潜滋暗长的,就如你完全不知道一粒种子是何时在土壤里生根发芽一样。

“我们回去吧!回到洛阳王府,你安全,我也安全了!”侯紫玉艰难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顺便撇开了话题,她已完全清楚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前面的问题她问得很无谓。

杨易的脚步却凝滞了——到了洛阳王府,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真正的分道扬镳。本来自己的初衷就是把她安全地送到王府,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不舍?

正踌躇间,侯紫玉的身体却无力地垂落下来,杨易忙伸手将她接在怀里,才感到这个娇躯已是相当颓软无力,听闻侯紫玉连喊数声肩疼,杨易才不顾礼节地退下她的衣衫来细看,竟然在其肩部看到一个银色的针头,心下大骇,掌上运足内力,将整根针吸出,发现这根就快没入侯紫玉肩部的银针足有两寸长,而更可怕的是这针上沾染的却是来自蓼菁馆的奇毒——三日冥灵砂,想来定是前面恶斗的时候,被人暗中拍进她肩部的,只是手法实在高明,连侯紫玉自己也未察觉。

“我怎么会这么累?”侯紫玉有气无力地问道。

“因为你中了毒,这种毒是蓼菁馆的独门剧毒——三日冥灵砂。”杨易语气还很平静,但内心却已是跌宕起伏。

如今,只要是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当今两大圣手医馆便是长安流烟阁跟幻花谷蓼菁馆了,江湖人成天刀口上讨生活,难免受伤或是中毒,他们甚至连老家都可以不回,但这个两个地方却是非去不可的。在蓼菁馆看病,非百两诊金难以进驻,而且蓼菁馆还有另一个称号,就是“杀手医馆”,因为这里不仅配置解药,也会炼制毒药,江湖中人只要有钱,便可以出资购买,甚至可以雇佣其帮忙下毒,这样,许多江湖人就更不敢登门了,深怕自己就是蓼菁馆受雇要杀的人之一。至于流烟阁,更是很少有人能够高攀,自新阁主蓝月微即位以后,订下的规矩也就越来越古怪,凡是来看病的,无论轻重急缓,也要先调查身世来历,若查出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便任他如何跪求也绝不会救,但若然是一位顶天立地,匡扶正义的江湖好汉,她却是累死也要相救,而且分文不取,即使对方不要救治了,她也会追着赶着相救。还有就是,她只给江湖人看病,若是带有“官”字的人上门,她会命人棍棒把他伺候出去。

“就是说不出三日,我就化为冥灵,是个死人了?”

杨易突然变得激动:“此毒并不是无药可解!蓼菁馆离此地不远,半日之内就可赶到,然后……”他的眼光变得异常闪烁和坚定起来,“就是血洗蓼菁馆,我也要把解药弄到手!”

侯紫玉摇头道:“蓼菁馆的二馆主就死于你手,你此番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你不能去!”她毅然挣脱了杨易的怀抱,倔强地想要自己站起来,“你都知道?”杨易抓住侯紫玉的双臂问道,“你的前身易卓杨,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是我最佩服的大英雄!”侯紫玉的眼中噙着泪,就要滴下来,仿佛是在憾叹相遇甚晚,又仿佛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此刻,曾经激烈冲动的少年情愁之火却重新在杨易心中熊熊燃起,他已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救回侯紫玉这条命。

“你能不能带我回南阳见爹爹……”侯紫玉声如细蚊。

“我不能!”杨易恢复了冷静,“你会死在半路上。但如果去蓼菁馆,我们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将侯紫玉拦腰抱起,就要往外走。

“你有很多生机,你只是中了普通的锈毒,回到洛阳找个大夫就能看好……”

“我是说我们会去蓼菁馆,届时你的生机亦是我的。”杨易不由分说,也不管侯紫玉地挣扎,毅然执著地前往幻花谷蓼菁馆。

四、

洛阳王府里面同样也漂泊着大雨,不同的是这里异常宁静,没有厮杀,没有血腥,只有**肃穆的殿堂楼宇和稀有少见的奇花异卉。烫金,大红,亮紫这些富贵的颜色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更为鲜艳。皇家之风尽显无遗。

吟馨阁上,琴音缭绕,抚琴之人却是轻袍缓带,似乎与这皇室府邸雍容华贵的气息格格不入,但顾其容颜和姿态,就觉得无论此人着何种装束,都是贵族无疑了。

他正是洛阳王府的主人,当今圣上的第九个王弟——赵延年。

渐渐地,琴声变得突急骤缓,高低不谐起来,这说明抚琴之人的心情也是浮躁难安的。突然,琴声嘎然而止,一条琴弦绷断于赵延年的指下:“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气宇不凡的灰袍老者,手中捧着一只红漆木盒。

“老臣怕打扰了王爷您的雅兴,这才一直站在外面。”

赵延年冷冷一笑,猛地把琴掀在地上,道:“如今我还谈什么雅兴?”

“您还在为上次老臣欲箭伤侯小姐的事耿耿于怀?”

赵延年觉出自己行为失态,转了口气道:“我也不是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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