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闻砚桐最后也没能给池京禧画妙蛙种子,反而是抄了半个时辰的“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闻砚桐越抄越累,半个身子几乎伏在桌子上,搁下笔扭了扭手腕,哀嚎道,“我知道错了小侯爷,别让我抄了,我的手真的好累啊——”

池京禧听到声音,视线从书本中抬起,看了她一眼,“错在何处,说来我听听。”

“我不该在书桌上放吃的,一边吃东西一边写字是不对的,我下次再也不会了。”闻砚桐侧脸贴在桌子上,蔫声蔫气道。

她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啊,就不应该卖弄我的学问……小瘸子好惨呐小瘸子。”

闻砚桐写的速度慢,半个时辰也就才抄了几页,但她总是写这一句话,写得都快吐了。

池京禧的情绪明显进入了缓和状态,见她这样也没有冷脸责怪,低头看书道,“不过才写几章就哭天抢地的喊累。”

这是默许了。闻砚桐心中一喜,扬起手上的纸,说道,“小侯爷你看,我这字跟你的有几分像?”

“不到一分。”池京禧头也不抬。

“你都没看。”闻砚桐道,“李夫子还说我的字学了你三分呢?”

“他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池京禧皱眉。

“他说我学了皮,没学到骨。”闻砚桐说,“三分皮七分骨,我可不就是学了三分吗?”

他没再接话。

闻砚桐有些无聊,却又不敢频繁的去烦池京禧,于是起身走去了正堂。

书房只有一个小暖炉,并不是很暖和,方才写字写的她两手冰冷,闻砚桐跑到正堂的大暖炉边上坐着。

托池京禧的福,原本没了炭火以为要抗冻一宿,但是没想到这位小侯爷一来就带了满屋子的暖和,这下就算是打地铺也不会觉得冷了。

闻砚桐在暖炉旁坐了一会儿,便想再回到书房跟池京禧说会儿话。其实时间还早,加上闻砚桐上午下了课之后就回来睡觉了,这会儿精力还算充足。

思及书房的温度有些低,她便想将暖炉移到书房去。

想着便做,闻砚桐在暖炉边上摆了好几个姿势,一边要注意自己的右腿,一边还要找个容易使力的地方,扭了老半天。

等她俯下身,卯足了力气去推,暖炉在地上被猛地推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的声响,惊得正在看书的池京禧思绪猛断。

他侧头,对身后的小厮道,“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小厮领命出去时,就见闻砚桐使劲怼着暖炉,连忙上前,语气很凶的喊道,“你干什么干什么!当心打翻了炉子,炭火翻出来!”

闻砚桐停住了,“我怕小侯爷在书房冷。”

小厮将她推开,语气嫌恶道,“用得着你操心这个吗?”

闻砚桐往后踉跄两步,当下反推了一把,气道,“不操心就不操心,干嘛推人啊!欺负我是个瘸子是吧?”

“倒是第一次见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占了我们主子的屋子还一副主人的姿态。”小厮对闻砚桐翻了个大白眼,“主子应该直接把你扔雪地里,让你好好受受风寒,把脑仁冻清醒了,明白自己的身份。”

闻砚桐被这个一口利牙的小厮给气着了,“我在书院中也算是小侯爷的同窗,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教训我?”

“差了一整个书院的同窗?”小厮直白而夸张的嘲笑。

甲一堂和丁六堂可不就是差着一整个书院吗?

闻砚桐瞧着他的脸是越看越讨厌,忍不住要撸袖子跟他一决雌雄。但是想到他是池京禧的下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现在还是寄人篱下的状态。

她不在与小厮比嗓门,冷嘲热讽道,“就算是差了再多我也在颂海书院,你能耐你倒是花金子进来啊。”

小厮被堵了个哑口无言。确实,哪怕是闻砚桐身份再低微,人手里有大把大把的金子,照样可以做人上人。而他们这些小厮,无非是家境普通或者贫寒,然后签卖身契谋生路。

这小厮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气的满脸通红的回了书房。

池京禧没抬头,也没看见小厮脸上什么表情,只是问道,“他在做何?”

“回小侯爷,那瘸子说书房太冷,想把正堂的大暖炉移到书房,这样才暖和。”小厮回道。

池京禧一愣,“那暖炉那么大,他自己搬?”

“奴才去的时候就看见他推那个暖炉。”小厮压低声道,“分明是个瘸子,还不老实。”

“你去了有一会儿,跟他说了什么?”池京禧的语气没有起伏,状似随意。

“我让他安静些,莫吵到主子看书,谁知那瘸子却说在书院中他的身份与主子你平起平坐,没必要对主子低头。分明是主子的寝房,他却当成自己家。”小厮话中满是责备。

池京禧听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漂亮的眉眼淡淡的,许是有些困倦,还藏着一股懒洋洋在其中,“就说了这些吗?”

“奴才说了他两句,他便骂奴才家贫,不配教训他,奴才顾及他是主子的同窗,不敢再多说,只好进来了。”小厮低下眉眼,委委屈屈道。

池京禧将书翻页,声线慵懒,“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主子留着这不识好歹的人做什么,干脆给赶出去,让他晓得自己的位置。”小厮见池京禧没什么情绪,便在旁煽风点火。

“倒是个好主意。”池京禧指尖摩挲着书页。

小厮听后高兴至极,忙迫不及待道,“那奴才去传话。”

谁知池京禧却道,“我瞧着外面的守卫还有个空缺,你去给补上吧。”

“啊?”小厮一下子傻眼了,而后脸上浮现惊恐的神色,当下双膝一弯跪了下来,自扇巴掌道,“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求主子饶了奴才吧!外面天寒地冻,奴才出去肯定是要冻死的!”

池京禧道,“知道错哪了?”

“奴才不该夸大其词,编谎骗主子,奴才该死!下次再也不会再犯了!”小厮学着方才闻砚桐向池京禧认错的模样说,乞求池京禧的原谅。

但池京禧听了之后只淡声嗯了一下,便道,“出去吧。”

小厮知道这是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强忍着惧意和愤然从地上爬起来,退出了书房。

一出门便看见闻砚桐站再门口听墙角,看见小厮脸上扇的巴掌印,没忍住出口嘲讽,“哟,怎么就进去一会儿就涂上胭脂了?还怪好看的。”

小厮怨毒的瞪她一眼,不敢再造次,闷声不吭的走出了房屋。

闻砚桐岂能轻易放过他,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低声道,“活该,活该,让你嘴贱。”

那小厮即便是气得发抖,也不敢说什么,双耳堵实了之后站到外面,扛着风雪跟侍卫一起守门。

闻砚桐虽不知池京禧为何罚他,但却觉得十分解气,瞬间身心都舒畅了。她忍着笑回到书房,见池京禧正专心看出,便轻手轻脚的在他对面落座。

池京禧现在似乎有些习惯了闻砚桐呆在身边,也不似第一次那样排斥了,听见她进来便问道,“怎么没把暖炉搬进来?”

闻砚桐摇摇头,“那玩意儿太沉了,我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才挪动一点点,别得我腿疼。”

池京禧道,“既然觉得书房冷,还坐这做什么?”

有点像逐客令。

闻砚桐咂吧咂吧嘴,说道,“难得跟小侯爷说上几句话,我自然要珍惜这个机会。”

池京禧眼帘轻抬,看了她一眼,“你也就奉承人的时候,嘴里说出的话能听。”

闻砚桐姑且当做夸奖。笑嘻嘻道,“小侯爷,你那么聪明,定然没人因为过错责怪过你吧。”

她拿起手边的笔,在纸上随意的画着,状似随意道,“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很笨,为了不让我爹娘失望,什么事都想尽力做到最好,只可惜我也从来没有让我爹娘骄傲过。”

“我爹年轻的时候,家里特别穷,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都是睡在漏风的茅草屋和草铺上,他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科举封官,能像人们口中说的那样,寒门出贵子。”闻砚桐的声音里夹杂着叹息,

“只可惜因为太穷,连书都念不起,能识几个字已经顶天了。后来他经商赚银子,生活渐渐好起来,也买得起书了,却因为年纪过大,记性不好,落了三次榜,连个童生都没中。”

她看了一眼池京禧,见他低眸看书,面色平静,什么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但他没有说闭嘴,闻砚桐便继续往下说,“我进颂海书院读书,就是想弥补我爹当年的遗憾,哪怕我只是考个合格回家也行。”

颂海书院作为皇族直属书院,是个在科举体制外的特殊存在。其中的学生也可以去参加科举,但是科举的制度繁琐,要从下面一层层往上考。而颂海书院每三年都会组织一场汇总考试,地点在皇宫,由皇帝和礼部亲自监考,等同于殿试的规格。

若是考中了,便直接成为进士,可以再参加殿试往上考。若是没中,则分为合格和不合格两种。合格就等同为秀才,不合格就啥也不是,最多能把在颂海书院念过书这段往事拿出来吹一吹。

闻砚桐的意思,就是拿个秀才回家。

她长叹一口气,“却是没想到我不仅脑子笨,运气也不怎么好,之前撞瘸了腿,前两日还被诬陷杀了鸡,这会儿书院还流传那只鸡是我偷偷杀的呢。”

“小侯爷,孙夫子有没有找你问我的事?”闻砚桐试探的问道。

池京禧静了许久的眼眸微微一动,指尖挑起将久未翻页的书,翻了个面道,“没有。”

闻砚桐双肩一塌,瘪着嘴道,“是不是孙夫子不相信我的证词?万一他们还怀疑我,把我逐出书院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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