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有番外)(1 / 2)

    铜棺盖轰一声落了下来,现出一具左手拈莲花印,右手持转经筒,身披金乌法袍的喇嘛尸体。

    它没有头。

    展行只觉一阵酥麻感从背脊传到头皮,先前已喊了太多声,林景峰和红发都没有应答,到底是怎么回事?!

    棺内漆黑一片,展行不住后退大叫,又叫了数声,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林景峰和红发要么被黑雾阻住了听觉,要么就是——他俩都死了。

    展行试着朝铜棺内开枪,几声枪响,打在无头佛的尸身上。

    没有效果,子弹落了一地,现出法袍破洞中枯柴般的肉身。

    它抬脚迈出第一步,展行大叫道:“别过来!”

    死寂一般的沉静,无头佛古尸走下祭坛,脚步声轻响,满地经文飞散。

    展行又退一步,无头佛走下祭坛的第一级台阶。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展行叫道:“不是应该去找你的头的吗?!朝我走过来做什么?”

    “走开!”展行手持方石,朝它靠近一步。

    古尸缓缓行走,走下祭坛。

    展行:“?”

    展行避过一个角度,古尸对他“视而不见”,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在身边。

    展行一拍大腿,终于醒悟过来,它的脑袋不在身上,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嘛!

    展行不说话了,片刻后又拿方石凑近了些许,古尸仿佛不买账,也不怕这玩意,展行不敢靠太近了,以免被它放什么大神通,一招轰死了太冤。

    展行试探了几次,确定这玩意儿就是个会走路的粽子,其余方面则是人畜无害,估计脑袋正在被霍虎各种蹂躏,于是便不怕它了。

    红发在另一侧喊道:“什么事!”

    展行大声答道:“又有具尸活了!棺材里的!你们快点来!还没完吗?”

    林景峰靠近了些许,到处都是黑烟,依稀听得到声音,却听不到‘棺材’二字,大声答:“想办法拖着它!我马上过来!”

    展行点了点头,古尸缓缓走下台阶,展行又看了一会,追到它身边,横着伸长了一只脚。

    无头佛被展行那一绊,哐当摔倒了,转经筒叮叮声掉下地去。

    展行:“哈哈哈——没有头真惨!”

    无头佛站了起来,继续前行。

    展行:“哟?诶?”

    展行拿了盒霍虎不喝的伊利牛奶,放在古尸的脖子断层切口上。

    无头佛尸感觉到了,于是恼火地抬手,挥了挥,展行马上又把牛奶盒拿走了。

    “我在这边,哟呵——!”展行晃来晃去,无头佛尸一手成爪,虚抓,展行敏捷地避开。

    展行蹑手蹑脚走到前面,又伸长脚,无头尸被他一绊,再次啪嗒一声,五体投地的扑了下去。

    展行放声大笑,无头佛历尽重重险阻,终于艰难地抵达墙边,双手摸着墙壁站起,在墙上不断摸索,仿佛在寻找出口。

    碰到墙壁就好多了,无头佛心想。

    然而,展行的新花样又来了。

    他剥开一颗牛肉干,口里喊道:“咻——”于是把牛肉粒扔向无头尸,不偏不倚落在它的断颈上,掉进了气管里。

    无头佛:“……”

    展行:“再来一颗,咻——”

    又一颗牛肉粒飞出去。

    “小师父,好了吗!”展行喊道:“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林景峰大声道:“马上了!我去你妹!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展行道:“快点来!”

    无头佛的气管里被扔了几颗牛肉干,展行又道:“大师,再给您加点牛奶?”

    展行想了想,把雷管拉开以后,捅进那具尸体的气管里?它会炸吗?要么把它弄出去外面再炸?五秒缓冲,只能跑出二十米,太危险了。

    展行把吸管戳进牛奶盒,正要朝着无头佛挤道奶箭玩时,耳畔倏然一凉,被一把匕首架着大动脉,脖颈被手臂箍了起来。

    王双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道:“自己一个人手舞足蹈,很好玩吗?”

    展行猛捏盒子,牛奶挤了王双一头。

    王双:“……”

    展行道:“你你……我不是故意的,别杀我啊!”

    王双道:“跟着我走,否则马上杀了你!”

    展行被王双箍住,登时清醒过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没有无头佛的尸体,也没有阳教授的尸身?这是怎么回事?

    铜棺还严实封着,棺上符纸一张也没有少。

    幻觉?展行想起了方才的黑雾。

    王双一手用刀架在展行脖子上,一手扯开铜棺前的符纸,打开棺盖,砰的一声。现出里面的千年古尸。

    那是一具左手拈莲花印,右手持转经筒,身披金乌法袍的喇嘛尸体,和展行幻觉中看到的完全相同。

    展行心念电转,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王双没有死,因为活尸八成不会说话。

    既然没有死,要杀自己是肯定的,再挣扎也没用,只会死得更快,只有把他们引过来,或者把王双引到迷宫外,让蓝眸一枪爆头,自己才有逃生的机会。

    稍一思索,展行有了主意:“你要拿我当人质吗?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配合的!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很乖的!”

    王双:“……”

    王双一手持匕架住展行脖颈,另一手甩出绳子,缠住无头尸的腰,问:“头在哪里,说!”

    展行:“头……头,嗯……头在祭坛中间的沟里!理论上是在那里,因为被虎哥带进去了!”

    嗯,带进去见霍虎也不错,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收拾他,凭王双这点智商,要阴死他不用动个小指头。

    可惜王双不吃这套,将信将疑,又猛地一转身,林景峰掏枪的手凝在半空。

    “小师叔……”王双暧昧地笑了笑:“你想做什么?”

    林景峰没有回答,黑雾散尽,红发现出身形。

    王双喝道:“把武器放在地上!否则我杀了他!”

    林景峰道:“你发过誓的,忘了么?伤他一根头发,你会尸骨无存。”

    引开他的注意力?展行心想,林景峰能打中吗?他忍心开枪吗?

    王双冷冷道:“把武器都放下!现在!敢追过来,我就一枪杀了他!”

    林景峰躬身,把枪缓缓放在地上,又把长刀也放在地上。

    红发松手,大剑当啷落地。

    王双发狠道:“走!”话音落,箍着展行,拖上无头尸退入迷宫。

    “它的头你不要了吗……”展行兀自嚷嚷,声音远去。

    红发抬起手背:“呼叫蓝眼睛,地宫内有目标挟持人质出逃。务必击毙,完毕。”

    红发手背上的通讯器里传来蓝眸的声音:“收到,红毛。完毕。”

    王双走后,林景峰拾起枪:“你下去看看?”

    红发不置可否,林景峰一个闪身,追进了迷宫。

    王双箍着展行,把他拖到迷宫入口处。

    蓝眸支好狙击枪架,对准地宫洞口。

    同一时间,布达拉宫。

    十六名红衣大喇嘛行至日光殿,一手持经幢,一手持转经筒,分立两列站定。

    日光殿中主位,一名金乌袍老喇嘛铺开长达两米的格鲁派密卷,沉声念道:“叵汨訇昧嘛……”

    喇嘛们齐声诵经,十六具转经筒缓缓转动。

    千尸窟底。

    尸头发出尖锐嚎叫,地底阵阵震动,峭壁两侧古尸仿佛受到感应,纷纷动了起来。

    霍虎一掌竖于面前,另一手腕上系着一串珊瑚念珠,沉声念诵格鲁派经文,刚毅的唇翕动逾快,铿锵经言与虚空中传来的万佛经音同振,经幡如遇飓风,疯狂飞扬。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毕,布达拉宫与千尸窟底经文同时一收,飘扬经幡凝于半空。

    刹那间深渊底部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

    喜马拉雅地宫不住震荡,如同千万头猛虎同生齐鸣,音波震开,穿破重重山脉,天摇地动,雪山之巅万年积雪轰然崩塌!

    尸头在这海啸般的虎咆中剧颤,现出痛苦的神情!

    天地神通,万虎破邪。

    虎啸的威力再度提升,地宫中所有人被震得眼前发黑,头顶隆隆作响。

    尸头在汹涌的虎啸中五官狰狞扭曲,砰一声爆为无数碎片!

    哀嚎声如浪潮在天地间飘散,千万道金光从地底升起,穿透喜马拉雅山山腹,射向天际,虎啸声停。

    霍虎双掌合十,朝经幡中一躬身。

    下一刻,澎湃积雪如千军万马,轰天动地的倾泻下来。

    蓝眸喝道:“怎么回事!红毛!雪崩了!”

    通讯器沙沙响,红发喝道:“不知道,你自己当心!”

    积雪如海潮般奔腾而来,蓝眸顾不得再管狙击枪,在雪原上疯狂奔跑,雪浪翻滚追上,劈头淹没了他。

    雪崩突如其来,斜斜碾过整个侧峰,逃出地宫的王双却在洞壁保护中依旧无恙,跑出雪地时积雪已堆积近十米,王双猛喘气,拖着无头尸跋涉上地面。

    一缕阳光照了下来。

    王双狠狠给了展行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接着抬起枪。

    “啊。”展行被踹中小腹,在地上痛苦翻滚。

    “砰!”

    一声枪响。

    展行:“啊!”

    刹那间,十六年的生平走马灯般在展行眼前转过。

    要死了要死了,老爸们老妹永别了,我的KY润滑油还没用完GV还藏在床底下人生苦短弹指百年,下辈子我当你们的爹吧……

    王双脸上现出诡异的微笑。

    又一声枪响:“砰!”

    展行痛苦地抓胸挠肚皮,在雪地里翻了个面:“啊啊啊!”

    王双肩膀迸出鲜血,倒在雪地里。

    连着三枪,林景峰从洞内缓缓走出,边走边扣动扳机,王双和展行同时在雪地里不住翻滚。

    展行:“我要死拉——!啊!”

    林景峰:“……”

    展行:“疑?没事?”

    展行一跃而起,看着雪地里挣扎抽搐的王双。

    紫黑色的血漫开,淌在雪地上,无头佛尸体躺在一旁,一动不动。

    布达拉宫:

    十六名喇嘛的诵经声停了片刻,殿内高处,老喇嘛收了经卷,眯起双眼。

    老喇嘛竖掌当胸:“摩梭昂訇——”

    喇嘛们再次旋起转经筒,齐声诵经。

    喜马拉雅地宫外:

    林景峰低声道:“他已经死了。”

    展行心想:居然没穿防弹衣,做贼也太不专业了。

    展行不知道林景峰的数枪意味着什么,或许这件事代表的意义,在他以后的日子里永远也不会懂。

    但起码他明白一件事——王双死了,林景峰是他的了。

    展行一跃而起,林景峰拿枪抵着他额头,冷冷道:“又干什么?别过来。”

    展行耍赖:“要过来。”

    林景峰扣动扳机,展行心中一惊,咔一声轻响,没子弹了。

    展行吼道:“混蛋!这也敢玩啊!”

    林景峰扔掉沙漠之鹰,踹了展行一脚,嘲道:“瞧你那小样。”

    展行被踹开几步,拍了拍裤脚又凑上来抱。

    然而林景峰缓缓前倾,倒在展行身上。

    “喂你怎么了!师父!”展行叫道:“别吓人啊!”

    展行一摸林景峰的肩膀,满手是血,那是先前王双回枪时被击穿的伤口。

    “不碍事……”林景峰喃喃道:“不痛的,我被注射了药,没有痛觉,包扎一下就好了。”

    林景峰先前药效一过,已有体力透支的危险,未曾休息便再入迷宫,更吸入了不少黑烟,此刻剧烈地咳了起来,整个人倒在展行身上:“去西面坡上的宿营地,帐篷里……有绷带和止血药物。”

    展行把林景峰半抱着拖进帐篷里,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

    “先把……子弹挖出来。”林景峰无力地说,脸色苍白得可怕:“拿手术刀。”

    展行战战兢兢不敢下刀,林景峰道:“一点也不痛,放心。”

    展行循林景峰所指,在肩膀处挖出了弹头,整个过程中林景峰一声没哼,展行又道:“全身都没有任何痛觉么?”

    林景峰看着展行,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缓缓道:“偶尔,只有一个地方会痛。”说完这句,便疲惫地闭上眼:“让我休息一会,太累了。”

    展行摸了摸林景峰的脸,血止住了,心想偶尔有一个地方会疼?哪里疼?莫非是蛋疼?

    林景峰若是醒过来,听到这话估计会再给展行一脚。

    然而他太疲劳了,展行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得马上找人把林景峰送回去,霍虎与红还在洞里,蓝又去了哪里?

    展行跑出宿营地,看到两架摩托车,骑上去试了试握柄,正要开车时,雪原里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喂——!”一辆雪地车停在营地前,李斌跳下车。

    来得太及时了!展行翻身下车,喊道:“怎么又回来了!军队呢?”

    李斌喊道:“找不到路!早上转悠到现在了,我们一直在外面看着,这里人全死了!怎么回事!看了很久才过来的!”

    展行道:“你们真是命大的路痴……”

    砰然枪响,李斌的头爆出漫天脑浆。

    展行愣住了。

    王双拖着受伤的手臂站了起来,展行吼道:“快跑!”

    展行从后兜抽出枪,砰砰数枪,却俱打在雪地里,李斌的尸体倒了下来,学生们大喊着逃散。

    所幸王双为了节省子弹,只杀了一人便没有再开枪,他拖着无头尸爬上车,发动雪地车,转了个向。

    展行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王双撕下风衣袖子,包好手臂伤口,现出身上的防弹衣。

    王双朝展行抛了个飞吻,一手控制方向盘,雪地车在眼皮底下驰离了山脚。

    展行深呼吸,站了三秒,骑上摩托车,拧动握柄,蹭蹭数声扬起一路雪花,从山坡上风驰电掣地冲了下来。

    茫茫雪原上狂风如刀,烈日万丈,一辆雪原车开到最高速,冲向两座山头的积雪带。而后摩托车穷追不舍,越过岩石凌空飞射,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

    展行一手控柄,另一手掏枪连射数下,砰砰响不绝,王双松开驾驶盘,回手一枪,将后尾窗击得粉碎!

    子弹呼啸着擦过头顶,展行心脏狂跳,探手到外套口袋里,紧紧握住了红发在地宫中,亲手交给他的雷管。

    布达拉宫:

    “訇,嘛昧——”

    喇嘛诵经声一顿。

    殿中那名老喇嘛翻掌虚按。

    雪原中央:

    轰一声巨响,王双猛打方向盘!

    积雪中现出一个巨大的坑,带着上百平方米的雪地凹陷下去!

    展行险些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大叫道:“什么东西!”

    王双顾不得开枪,单手控车转向。

    天顶响起嘶哑的鸟鸣,日光在那一刻黯了。

    布达拉宫:

    “唵,叭尼——”

    喇嘛诵经齐齐再停。

    老喇嘛再一翻掌。

    犹如天神下凡,大势至菩萨神通术,每一脚踏上,整座喜马拉雅山脉轰轰震动!

    雪原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群中,近一里方圆山崩后的积雪全部塌陷,现出万里冰壁,千仞深沟!

    密密麻麻的秃鹫从四面八方飞来,展开的翅膀铺天盖地,一瞬间遮没了阳光。

    展行身边现出巨大深坑,横摔在雪地里,车子飞出老远,王双猛一避让,车子打横,无头佛的古尸从车窗摔了出来。

    登时上百神鹫扑向地面,将古尸叼上天空,鹫群争食,犹如一团黑云般将古尸绞成粉末,漫天肉渣飞扬。

    秃鹫群啄清无头佛古尸,纷纷四散。

    一袭金乌袍在冷风中飘荡,缓缓落入深谷。

    展行瞠目结舌看着头顶,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展行,别怕。”霍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展行:“!!!”

    展行转头四顾:“虎哥?!”

    霍虎:“这是密宗神通‘天音术’,大哥还在地宫里,一时出不来,你无须惧他,此刻是他在惧你,谨记:狭路相逢,勇者胜。”

    远处王双一枪把车前窗击得粉碎,玻璃渣纷飞。

    那一声枪响惊醒了展行,王双倒车,展行弃了摩托车,追上前去,只见雪地车发动到最高速,冲向断崖。

    雪地车飞跃裂谷,冲向二十米外的对崖,崖边竖着国界线的碑文。

    不可能吧,能飞过去?展行难以置信地看着凌空的雪地车,脑海中一片空白。

    雪地车冲力消去,缓缓下坠,车窗中飞出一道勾爪,王双爬出车前盖,朝对崖一扑,抓着绳索,扑在对面的峭壁上。

    展行再不迟疑,接连开枪,砰砰声响不绝,然而隔得太远,却打不中王双。

    王双收绳攀爬,爬上对崖。

    展行双手持枪,站于悬崖边上,再扣扳机,子弹告罄。

    王双在对崖卷起绳索,看也不看展行,嘲笑道:“站着让你打你都打不中,傻叉。”

    王双转身,走出一步。

    身后一物带着呼呼风声,越过二十米的山谷旋转着朝王双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风衣兜帽里。

    展行同情地说:“果然轻敌了,你才傻叉。”

    雷管爆炸。

    番外·犹记当时年纪小·景峰

    秋夜,开封西郊,古墓。

    磷光在漆黑的夜里飘散,地底一声小孩的声音,歇斯底里大叫。

    十岁的林景峰声嘶力竭,破声狂喊,满眼都是恐惧与绝望,倒退时撞翻了一个灵骨塔,坛中骷髅头滚在地上。

    打开半个盖子的棺材中躺着一名女尸,苍白的尸脸,殷红的血唇,林景峰仿佛依稀看到,那具女尸把锐利的金指甲搭在棺材边缘,缓缓坐起来。

    小林景峰终于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裤裆里已湿了一片,林景峰睁着眼疾喘,头顶的碎石隙漏下一缕光。

    一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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