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6(1 / 2)

    吉林延边。

    一辆租来的吉普车载着数人沿山路缓缓攀爬,一到山上便换了另一番景象,最后一波西伯利亚寒流将至未至,山腰回暖,傍晚时分路边满是湿漉漉的鱼鳞松与枫树,而远处肉眼能见的山顶,却笼罩着一团巨大的,灰黑色的气旋。

    犹如寒冬巨人的阴影压抑在山峦之上,裹着迟到的飞雪与冰霜隐隐咆哮,形成蔚为壮观的奇景。

    “你们不成,真的不成。”庄鸣清说。

    “闭嘴吧你。”唐悠和展行同时没好气地骂道。

    庄鸣清:“做咱们这行的,不一定要多能打,但一定得能跑,油滑。像你师父三爷……”

    展行:“谁做你这行呢,太没职业水准了,连个古鲜卑文都看不懂。”

    唐悠:“太慢了,我来开车吧。”

    二人交替开车,从辽宁一路开到延边,这里是朝鲜族的地界,都听不懂话,夜已渐深,方圆数里内只闻发动机的马达声以及北风的呼啸。

    远处半山腰上,一座三层小楼伫立于温暖的黄光中,是当地的旅游景点办事处,庄鸣清说:“哎大兄弟,得从右边过去,绕开这条路,前面的路通往峰顶,是看天池的,咱们得向中朝边境走。”

    唐悠打方向盘,庄鸣清又在后座提醒道:“开慢点,这段路不平,一不小心可就粉身碎骨了。大个子,咱俩换个位,待会上山你靠山壁这儿。”

    展行倚在车窗边睡觉,霍虎与庄鸣清换了座位,唐悠打开车前灯,脚下是陡峭的千丈山坡,道路上尽是黑色的,上千年前的火山灰。

    唐悠说:“你师父也是走的这条路。”

    “什么?”展行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路上有另外数道被车轮碾过的痕迹。

    展行解开安全带:“不一定是他们。”说着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查看,忽然停了动作。

    有个七八岁的小孩,穿红衣红裤,坐在路边的一截断树树干上。

    “你看到了吗,唐悠?”展行喃喃道。

    唐悠退车,调转车头,车灯大亮。

    小孩站起,沿着山崖缓缓行走,像是让他们跟着他,双手张开,摇摇晃晃地向黑暗里走。

    唐悠看了庄鸣清一眼,数人都没有发问,现在外面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不可能还有寻常小孩在走动,可能只有一个——

    霍虎说:“不定是山中神灵,从前曾听过。”

    展行蹙眉道:“他想带我们去哪?跟着?”

    唐悠斟酌片刻,挂挡,缓缓跟着那小孩朝前开去。

    “长白山有神明吗?”唐悠专心地看着那小孩的方向,一边问道。

    展行拧开驾驶室的灯,埋头看翻译卷:“有。”

    “长白山是满人的地方。”展行说:“从努尔哈赤开始,这里就是满人的圣山,康熙和乾隆都作过祭文。”

    唐悠:“鲜卑族和满族又有什么联系?”

    展行:“没有联系,所以这份资料非常珍贵,它证明了一件事——鲜卑山不在大兴安岭,而在长白山,差点就毁在你哥他们的手里了。”

    唐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踩油门,又吩咐道:“说清楚点。”

    展行:“国外对鲜卑族的起源有很多种论证追溯,我爸曾经参与过一段时间的讨论,他们认为,鲜卑族人早在两千多年前的夏朝就已经存在,根据他们族中的古老记载,发源地叫做‘鲜卑山’。”

    “在最早期的时候,鲜卑人有自己的宗教与神明,至于信仰什么,我们并不清楚。”展行抬头看了前方的小孩一眼,他没入一片昏暗的树林中。

    霍虎问:“不是信佛么?”

    展行说:“那是在北朝崛起的时候了,他们一开始并不信佛教,所以这份记载,可能会揭开中国北方民族史的一个惊天大秘密,比如说,不少学者认为鲜卑山是圣地,在大兴安岭山脉群里找过很久,却没有注意到长白山,因为长白山从一开始就是满人的发祥地,这从根本上,杜绝了很多科考的猜测。”

    庄鸣清插口道:“圣地里有他们的神。”

    展行点头道:“信件里的大意就是这么说的,鲜卑在进入中原之前,信奉另外的神明,这个神明在拓跋氏兴佛之后,被整个鲜卑族所遗弃,封存在长白山。你们在敦煌找到的那几个尸体,他们就是鲜卑圣地的守卫,到乌孙王墓里,去寻找一种植物。”

    唐悠问:“什么植物?”

    展行摇了摇头:“能够延续他们的神的生命的植物,那个词翻译不出来。”

    唐悠道:“涉及到两个宗教的冲突?”

    展行说:“说不定就是这样,你想想,一千多年前五胡乱华,鲜卑入主中原的北方地带,佛教和他们原本的教派有冲突,最后拓跋氏离开大兴安岭与嫩江流域,转移了族里的一些重要东西,为免被汉人发现,存在长白山里,这样一来,都以为是莫吉族……也就是女真人的地方,有这个掩护,都不会想到鲜卑人身上去。”

    唐悠加快了吉普车速度:“里面有危险吗?”

    展行答:“可能会碰上他们在一千多年前的……图腾,和一些巫术,照信上的翻译,里面曾经有一个很老的祭祀,老祭祀死了……”

    展行蓦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直盯向前方,唐悠手上微一顿:“没有提到小孩啊?”

    展行:“我觉得跟他没关系……他想带我们去哪里?”

    霍虎说:“我倒觉得他是人参娃娃,你们听过么?东北的山上,有不少人参成精了乱跑……当心!”

    “啊——!”展行与唐悠同时大吼。

    吉普车瞬间朝前一倾,展行瞳孔瞬时收缩,映出万丈深渊!

    唐悠猛踩刹车,车内一阵混乱,庄鸣清恐惧地大叫,鹦鹉拍打翅膀,叫唤道:“干蛤呢——干蛤呢——”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距离数十米的坡顶,一具三爪钩拖着长绳飞来,叮地轻响,搭在后保险杠上。

    吉普车头猛沉,整辆车以车腹底盘为支点,缓缓朝着深渊一头栽了下去。

    唐悠疯了:“怎么回事!怎么办!快跑啊!快下车!”

    霍虎:“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看!”

    庄鸣清恐惧地吼道:“大个子别朝前!要摔下去了!”

    展行:“别动!所有人靠着椅背!不要动!”

    鹦鹉:“干蛤呢干蛤呢——”

    展行大叫道:“安静——!”

    吉普车缓缓稳住了,车头以四十五度角朝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车灯成为两道光柱,投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黑暗里仿佛有什么怪物在凝视着他们。

    展行:“好,好的,我想想怎么办。”

    唐悠:“刚刚这里是路!我没有走错!”

    展行:“我知道!没有追究责任!”

    唐悠:“虎哥,那熨斗脸,你们小心点下车。”

    展行:“不不!你别吭声,现在听我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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