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小董已经坐了起来。 她头上脸上全是细细碎碎的伤口，看起来特别凄惨。但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盯着自己手腕断掉的地方，怔怔地看。 甚至，她的眼神根本就没聚焦…… “……小董。” 看见她这样子，我忍不住哭了。 “小乔姐……是你吗？” 小董顿了顿，眼神慢慢恢复了正常。 “对，是我。”我擦擦眼睛，强颜欢笑地走过去，“没事了，小董。你修养一段，就跟我回去上班，好不好……” “小乔姐！” 听见我这句话，小董情绪彻底失控了。她痛哭失声，一下扑进了我怀里。 小董那只完好的手上，还连着点滴和一堆管线。 我赶紧扶着她坐回去。 “我完了，小乔姐。” 小董回到病床上，整个人都疯魔了，反反复复地说，“我残疾了，我是残花败柳，我配不上Aaron哥……” 一句一句，来回的念。 “别说了。” 我听得心酸，打断了她。 小董就像没听见我说什么一样，还在执着地重复。 “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陆泽南走过来，皱着眉，“你先回家，明天再过来照顾她。” “不要。” 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陆泽南有点恼火，低吼：“乔叶！” “我说了，我不回去！” 我也火了，松开小董站了起来。 我们僵持了一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董似乎回过了神，还反过来劝我：“小乔姐，你先回家吧。” 我摇头：“不行，我要在这里陪你。” “不用了。”小董吸吸鼻子，扯出一个坚强的笑靥，“放心吧，我是不会有事的。” “真的么？” 我不太相信。 小董笑：“真的。” “可是——” 我还在犹豫。 小董笑着说：“小乔姐，你非要留在这的话，我就生气了啊。” 生气，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情绪。 我立刻屈服了：“好，我不留在这了。” “嗯，好。” 小董笑眼弯弯地答应了。 我感觉她的反应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是哪儿奇怪。最后还是留了个保镖在这里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离开医院之后，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小董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了。 ——按理说，小董遭到了这种非人的对待，反应不应该这么淡定啊！ 一想到这，我就又有点慌了。 可现在我正在陆泽南的车上，也不能中途跳车。 “你不用担心小董。”陆泽南扶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她问题不大。” 对这句话，我不敢苟同：“断手断脚，被人注射迷幻药，问题还不大？” “不是么？” 陆泽南拧眉，说出来的话接近冷血，“小董既然选了被人包养，就应该知道，这一行的风险到底有多大。她现在这样，只是遇到了一个比较坏的结果而已。”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过了半天，我才想出反驳他的话：“照你说的，上班的人也应该知道，自己走在路上有可能被车撞死呢。” 陆泽南居然还点头：“没错。如果我没记错，在法律上，这是工伤范畴。” “……” 我发现，我真的和他沟通不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 陆泽南继续开车。 回到家里，我的思路都还在小董身上，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而陆泽南，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于是我打电话给楚楚，把这件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怎么办，楚楚。我心很乱。” 说完这件事的经过，我叹了口气，又感觉眼眶热了。 楚楚义愤填膺地骂：“那个姓黄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被他毁了一辈子！” 我叹气：“是啊。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小董。” “你怎么对不起她了。”对这句话，楚楚不以为然，“叶子，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要不是我催着她把这件事挑明，要不是陆泽南去跟那个姓黄的说清楚了……” 或许，小董就不会遭此横祸。 这件事，我怎么想都想不开，又叹了口气。 “叶子，你别这么想。”楚楚劝我，“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小董是运气不好，和你没关系。而且这件事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就算你不把它挑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小董还是会倒霉。” 换句话说，只要姓黄的还在，小董总归会倒霉。 我知道楚楚说得对。但情感上，我就是感觉难以接受。 “再说吧。” 我心情实在太差，不想再说这件事，怏怏地挂了电话。 结果当天午夜，我刚睡着，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医院那边的保镖打过来的。 原因是——小董差点跳楼了！ 她把病房里的人都用各种理由赶出去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打开窗户就要跳下去。幸好保镖机警，一直在她房间边上守着，这才没让她真跳下去。 尽管如此，我还是吓得够呛。 可能我的表现实在太怪异。陆泽南撂了电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件事真的，不怪你。” 我说：“我知道。” 该明白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 明白，和接受，是两回事。 我俩相对无言了一会。 陆泽南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我已经安排人手，让他们去追高老大了。”他告诉我，“黄总那边，我也处理好了。” 我怏怏地问：“怎么叫处理好了？” 陆泽南冷笑：“就这么说吧。今天，是他能睡的最后一个好觉。” 听得出来，他对姓黄的，也是恨得不行。 也难怪。黄总明明知道，小董是陆泽南明言要保住的人。可他还是动了她……陆泽南这么个唯我独尊的性格，当然不会允许。可就算处理得再好，小董的手也回不来了。而高老大那群人渣，还会不缺手不缺脚的度过余生…… 对了，高老大！ 我全身哆嗦了下。蓦然想起，在废弃厂房那里，高老大他们说过的话。 什么“我的女儿”、什么“精神病院”…… “陆泽南！” 我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可能，一把抓住陆泽南的袖子。 陆泽南问我：“怎么了？”